“没有关系。”
樋口一叶看着花洒断裂面整齐得吓人的切口,勉强保持了微笑:“头发湿的话,会头痛的。”
久见秋生看了看她,眨了眨眼睛,从善如流地接过了她手中的毛巾,坐在小板凳上开始擦头发。
不知道为什么,樋口一叶觉得有些紧张,似乎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般。
她情不自禁地警惕了起来,摸了一下腰间装着枪的皮套,当手指触碰到了柔软皮革上的凸起时,心才慢慢安定下来。
唉,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在黑手党工作啊……
樋口一叶有些丧气的叹了口气,把放在桌子上的外卖盒子打开,转头对已经擦干净头发双手交叠坐在高脚凳子上的久见秋生说:“今天晚上吃粥,然后好好休息一下,可以吗?”
想了想她把都快要落灰了的电视机打开,又终于从简单的单人沙发抱枕后面翻找出了遥控器,调到了动画片的频道。
久见秋生:……
他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当他开始喝粥之后,樋口一叶自己进入了浴室,换上了新的备用花洒头,心急火燎地冲了一个战斗澡。
水雾把镜子蒙得模糊不堪,因此少女无法看清自己的样子。她下意识地伸手把照着她脸的那一块镜面上的水雾擦掉;于是镜子里显现出了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孩,她的头发由于沾了水所以紧紧地黏在脸颊两边。
真是狼狈啊……
樋口一叶愣了一瞬间,莫名其妙委屈地流下一点眼泪来:今天又是慌乱又手足无措的模样!当自己赶到了现场的时候,芥川大人已经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好了。
我这样简直是拖累一样的存在还能算什么黑手党啊,果然和立原道造君说的一样,还不如干脆退出好了——但是不在黑手党工作的话,却没有足够的钱维持生活,而且家中还有需要自己帮衬的姊妹们。
[芥川去训练了啊……这样的话,就把小秋生交给樋口好了!]
[贵为干部的女人微笑着如是说:妾身觉得樋口小姐,可是相当让人喜爱的得力下属呢。]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合格的,让人认可的黑手党的!”
尾崎红叶的认可给樋口一叶带来了动摇的同时也莫名其妙地增强了她的信心,当走出浴室的时候,樋口一叶又是一个动力满满的游击队成员了。
……话虽这么说,今天晚上并不是樋口一叶当值。而就算是黑手党少女,也是拥有正常生活的——虽然说不那么正常的生活占据生活的绝大多数,但是除了芥川大人那样毫无生活情趣的人之外,根本不会有人在难得的休息时间还进行计划之外的额外训练啊!
[不科学的盲目训练会对身体造成伤害的。]莫名其妙地想到了那个炸弹狂魔梶井基次郎曾经说过的话了,但是要怎么提醒上司才能够被采纳而不是像梶井基次郎一样被打飞出去呢……
如是想着,准备把外卖盒子扔掉的樋口一叶惊讶地发现桌子上已经收拾整齐了。
相当让人省心的孩子。
她在心底给久见秋生下了一个评论,看了一眼他在干什么——抱着木雕蜷缩在沙发上,头垂下来,已经睡着了。
“还以为第一次看动画片会很过瘾。”
用对付弟弟妹妹们的方法对待……秋生?久见秋生,应该是这个名字,总之似乎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她把呼吸十分浅淡的幼童抱到床上,自己靠进单人沙发里。
想要关上电视的那一瞬间,忽然犹豫了,于是靠在那里莫名其妙地看起动画片来。
“不知道为什么,画质十分的不清楚啊……是太久没有用了吗?”
她有点疑惑:“还是说信号被干扰了?”
电视机忽然雪花屏了。
“果然应该……”
正当樋口一叶准备换台的时候,一片斑点的屏幕上忽然显现出来一个人。
那是一个用染成苍蓝色的旗帜遮住面孔的青年,站在镜头前面,他似乎调试了一下收音设备,而后微笑起来。
[万分抱歉,在这样的夜里打扰诸君。]
今夜是一个什么样的夜呢?
一个即将落下小雪的,没有月亮的,浓郁的夜。
出于过度偏激的理想主义而造成的灾难无声地拉开了序幕,就像是应和着此时此刻电视中的青年的影像的言语一般,满是纸醉金迷霓虹光影的横滨的一角忽然爆发出了剧烈的,几乎冲上云霄的火光。
不,不止是这里……还有更远的,更远方的……
“世界如此可悲的不完美。”
苍蓝色的旗帜上用更深重的黑色画出了一个形状完美的六芒星,用它遮掩住上半张脸的青年有一头黑色的头发,他露出了自己形状优美的下半张脸,几乎没有血色的憔悴的唇吐出的语言却带着恐怖而疯狂的诡秘:
“任吾等何以渴求,邻人皆会病痛、父母终要故去,而恶人唯有极少能得以制裁。”
“那么便渴求吧——”
“那理想之世界,并非借助神之手,而是经由不完美之吾等那浸染鲜血之手——不完美的世界唯有用不完美去埋葬。”
樋口一叶手中的电视遥控器落在地上,她猛地站起来,眼睛死死地注视着电视上那个青年的手,那只手中握着个爆炸遥控器。
他按了下去。
那一瞬间,樋口一叶抓过自己的手机,疯狂地给家里打电话。
“喂?”
接起电话的妹妹语气带着一点被吵醒的茫然:“姐姐?”
“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吗?有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人……没有爆炸吧?附近没有恐怖袭击发生吧?还有……”
连珠串一样说出这许多乱七八糟的话,樋口一叶在讲完话之后才意识到电话里只有已挂断的“嘟——”的提示音。
[明天再说吧,姐姐。这些你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的。]——无论什么时候,有一个做黑手党的姐姐都算不上一件光荣的事情。
……
这或许是一场恶作剧玩笑,如果不是当樋口一叶打电话给情报部门反映情况,而恰好正在连夜加班运转的情报部门介入调查后很快意识到今夜国内有三处政府机关遭到了袭击的话。
“民警相关机构遭人纵火、行驶中的汽车被追尾冲撞、军警屯所也发生爆炸。”
“事实上,国内主要电台都收到了这个自称苍王的青年寄来的,录制有他犯罪声明的录像带。”
“他在电台当中拥有众多由新闻记者构成的内应,那些人把这些录像带混入了录制好的节目录像带之间……樋口小姐看见的是最完整的一版,或许是因为儿童节目关注的人并不多的缘故,所以没有任何应急处理。”
说到这里的时候,尽管是十分严肃的事情,但是电话那头的人还是忍不住在笑,而樋口一叶则微微红了脸:“可不是我要看的!”
……
“袭击事件的被害者分别是杀害了八人却因起诉资料不齐全而被无罪释放的杀人犯、被传将用于支援发展中国家难民的资金公报私囊的执政党议员、以及据说曾对年轻宪兵施加暴力并杀害后集体掩盖罪行的军警小队。以上被害者均在袭击中身亡。”
坂口安吾叹了一口气,趴在办公桌的桌案上狠狠地吐出一口气:“明明这几年战后经济勉强开始复苏,但是糟糕的事情却正相反的越来越多。而且已经在电视上传播开来了……相当糟糕的社会影响啊,必须迅速抓捕犯人才行。”
“追求理想中的世界……”
坐在他对面的人间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用手握住了办公桌上刚刚泡好的茶杯,总结似地近乎于叹气一般轻轻说了这样一句话;而坂口安吾则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有一瞬间以为他就是你,太宰治。”
“怎么可能是我呢?”
太宰治真挚地笑起来,然而眼中依旧空空荡荡:“我对活人的世界实在是并没有那么多的兴趣,也没有任何想要努力让它变得更好的欲望。”
“茶梗立起来了,安吾。”
他松开自己紧握着茶杯的手,或许是由于是深夜而至的原因,或是其他的什么缘由,他手上的绷带有些松散,垂落在那里。
坂口安吾推了一下眼镜。
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以后,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而坂口安吾也无法说出“茶杯梗立起来是好兆头这样的传言太宰你也会相信吗”之类朋友之间能说出来的话。
他的喉咙口有一瞬间的堵塞,而这种尴尬的气氛到底还是由他自己打破:“太宰治。”
“嗯?”
披着沙色风衣的人似乎在来的路上被夜风吹得有些感冒,发出了这种沙哑的奇怪鼻音。
“假如你能够解决这件事情的话,我就能够争取到特赦令……在大概半年之后解决掉你的身份问题。你明白的,本来应该是四年。”
不必说那么多——明知为了洗白身份的我一定会尽力去做,但是偏偏要说,毫无温度。
“幕后协助只有几个音节。”
太宰治整个人没有骨头一样瘫在桌面上,把苍白的脸颊搁置在茶杯的边缘,注视着空中虚无的所在。在笃定地说出这样的话后,他伸出舌头猫一样舔了一下杯中的茶水,嘴角奇异地抽搐了两下。
烫。
令人厌恶的疼痛。
好兆头什么的,从被茶水烫伤舌头开始。
他是想笑吗?还是觉得可笑?坂口安吾想,他觉得自己从来都看不透太宰治,正如太宰治一向也或真或假地表现得看不透自己一样。
但是这句话坂口安吾自认为自己已经明白了——太宰治一定是不愿意与他讲话吧,这也是难怪的事情——他低下头去:“你能做到。”
“请协助异能特务科将那位自称为‘苍王’的犯罪分子抓捕归案。”
依旧是毫无温度的话语。
尽管苍白的脸颊逐渐被升腾的茶雾烘得带了一点血色,然而抬起头后,那一点抓不住的温度还是会很快消散。
虚假的存在。
“是。”
他冷淡地回答后站起来,静默地避开监控走进小雪悬而未降的夜色里。
……
所有的罪恶都与爱丽丝无关。
永远不会冷的人性异能力穿着染成鲜红色的鹿皮小靴站在透出斑驳光影的落地窗后。
在某一瞬间,她那双钴蓝矿石色的眼睛似乎看见了什么一般微微睁大,随后单手捧着脸颊露出了一个微笑。
站在窗后的久见秋生下意识地伸出手,“嘭”一声撞到了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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