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真的老了,遥想当年,他吴怀真,也是相当有魄力的人。
风里来,雨里去,这辈子,不知道遇到过多少的波折,也算是见惯大世面了,骨子里,便埋着不服输,不认输的基因。
只是,从早些年的一些变故开始,从接触沈卓开始,吴怀真终于慢慢的意识到,自己老了。
没了当年的锐气,也没了曾经的魄力。
这些后知后觉的东西,不会在潜移默化,一个相对缓慢的过程里,让你意识到,而是在一瞬间。
很突然,很突兀的一瞬间。
吴怀真并没有过问,沈卓具体该如何应对王术的发难,哪怕是一些细节,吴怀真也没有兴趣。
无条件,无理由的信任沈卓。
沈卓既然说,他来解决,吴怀真自当选择袖手旁观。
只不过……
随着和沈卓这段时间的深入接触,本就藏在吴怀真内心深处的疑惑,也越发变得按耐不住。
沉默许久,吴怀真本想张口,最终摇摇头,还是作罢,他只是语气很淡的,顾左右而言其他,“我很期待那天。”
“哪天?”沈卓明知故问。
吴怀真哈哈大笑,“等你彻底与老夫摊牌的那天,又或者说,彻底与南岭市的本土权贵们摊牌的那天。”
“此话怎讲?”沈卓继续佯装,并作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
“我虽然老了,虽然没了以前的判断力,但不至于稀里糊涂,更没到老眼昏花的阶段。”吴怀真笑笑。
“你小子藏得深,我看得出来!!!”
自家这个失联多年,又突然出现,整个过程堪称失而复得万分庆幸的外孙,究竟什么身份,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方能确凿。
可,吴怀真能百分之一百确定的是,沈卓绝非凡俗之辈,只怕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显赫至极。
“很期待?”沈卓没继续和吴怀真打机锋,索性问道。
吴怀真认真点头,语气难得坚定,“岂止是期待?”
这应该叫做拭目以待吧?
“提前和你透个底?”沈卓突然眨了眨自己的眼皮,小声建议道。
“咦?”这句话,顿时让吴怀真已经差不多断了的念头,又如同零星之火,瞬间熊熊燃烧起来。
他本以为,沈卓会过一段时间主动与自己坦白,现在改变了注意,居然要透底?
吴怀真按耐不住,将身子前倾,靠的沈卓近一点,“说来听听?”
“我差不多,跺跺脚,整个南岭市都会荡然无存,怎么样厉害吧?”沈卓砸吧嘴,故意在厉害吧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吴怀真还在继续等待,可这等了数秒,迟迟没有下文,于是疑惑的抬起头,怔怔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沈卓,“没了?”
“你还要什么?还不够厉害?”沈卓龇牙咧嘴道。
“臭小子,你这是在忽悠我玩?”吴怀真后知后觉,作势扬起自己粗大的手掌,要给沈卓一板栗。
“今天天气不错,我出去走走了。”沈卓摊手,与吴怀真告别。
吴怀真没继续留着沈卓,只是提醒了句,“注意安全。”
随之,两者背道而驰!!!
过年的氛围,越来越浓郁,谈不上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但确实,被这股喜气洋洋的气息笼罩着。
时不时会有大红灯笼高高的悬挂出来,街头巷尾,都在售卖炮仗,烟花,以及各种令人目不暇接的年货。
沈卓竟然看见了卖货郎的身影,在城市里见到卖货郎,挺稀奇的。
以前的交通不发达,也不便利,尤其是农村地带,想要进一趟城里,或者镇上,那叫一个难。
故此,便诞生了卖货郎这样的职业。
一般是中年,脚力劲过人,一手挑着摆满各种货物的竹筐,一手拿着拨浪鼓,走一阵,敲一阵。
小孩子最喜欢跟在后面,有样学样,摇头晃脑着,一路尾随卖货郎。
沈卓幼年时见过几次,之后,就再也没见过。
本以为,这样的职业,已经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如今看来,依旧还存在,只不过愿意干这行的人,越来越少了。
一来,挣不了几个钱,再者也不方便,对身体素质的要求太高了。
沈卓中途叫停了卖货郎,中年男子应该走了不少路,额头大汗淋漓,终于有功夫歇息一会儿。
“从哪来的?”沈卓一边挑拣东西,一边好奇询问,竹筐上面盖了一层玻璃,能清晰看见,里面的摆件,大部分以小孩子玩具为主。
“北方。”卖货郎答复。
沈卓点头,“那挺远的。”
“还行,一年到头走南闯北,对距离没什么概念,这不年底了,顺着这一路,很快就回家了。”
沈卓从中挑了一只木质的拨浪鼓,也没过问阿刁喜不喜欢,直接递到了跟前,“送你的。”
阿刁眼里一亮,看样子这等瞅着没什么出奇之处的小玩意,价值虽然不高,但不见得就没有女孩子喜欢。
还没来得及开心一场,沈卓催促道,“付钱。”
“你说送我的。”阿刁嘀咕,怎么送礼物,还要她来掏钱,这算哪门子的送礼物?!
沈卓点头,面不红心不跳道,“对啊,我负责送,你负责给钱。”
阿刁不满,撇撇嘴,语气缓缓道,“那跟我自己买,什么区别?”
“我没说有区别。”沈卓继续点到脑袋,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
阿刁,“……”
这是,闲着没事,拿自己寻开心?
“呵呵。”阿刁报以一串冷笑,匆匆付完钱,在推沈卓前行的时候,故意让自己的动作粗暴一点,轮椅顿时颠簸起来。
卖货郎连连点头,脸上堆满了笑容,应该是今天的第一单生意,生意越来越不好做,能混口饭吃,算是老天赏脸了。
继续摇晃着拨浪鼓,渐行渐远,明显吊起嗓子吆喝出来的‘卖货咯,卖货咯’,在这样其乐融融的过年氛围里,别有一番风味。
“走了。”阿刁继续粗暴的挪动轮椅。
“这是打算谋杀?”沈卓汗颜。
后者没答复,铁了心要对沈卓不闻不问,将冷暴力,进行到底。
沈卓双手塞进袖子里,莫名的想起了自己的姑姑,离开有些日子了,加上年关将至,确实有点思念。
以前在北方的时候,每逢年关将至,他都特别想回家。
今年,一如既往!!!
“哎。”沈卓叹气,也不知道姑姑最近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守着杭城,打定主意在那里度过余生?
这个傻姑姑,为了他沈卓,基本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为了将他养大成人,这些年,又是当爹,又是当妈,好不容易他长大了,想着可以享福了……
无奈,世事难料!!!
“有点想家了。”沈卓叹气。
随之抬头,吩咐道,“买串糖葫芦来。”
并不是嘴馋了,以前还在杭城读书的时候,姑姑都会在临近过年的阶段,给自己买一串糖葫芦,老传统了。
阿刁没有继续和沈卓置气,一切照办。
沈卓提着红色的糖葫芦,在人流穿梭不息的街道上,显得尤为扎眼,不过萍水相逢,大部分只是,多看看他两眼罢了。
此时的段家。
断断续续,有人大包小包提着一堆礼物,主动登门拜访。
毕竟段清风有天相助,没有一口气断了彻底嗝屁,反而能在年前彻底下地活动了,算是大喜事。
刻意前来探望,也算人之常情,趁着千载难逢的机会,拍拍段清风的马屁,同样人之常情。
只不过,来段家拜望的人越多,段郎就越发的感觉,不安宁。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挥之不去。
哪怕自家小姨段颖,以及小姨夫王术,相继坐镇段家,段郎还是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
王术本想借着自己的影响力,让吴怀真过来停训,依旧没什么动静。
吴怀真那边并不当做一回事,甚至连回话的人,都没安排,直接就这么晾着王术和段家了。
段郎虽然喜欢沽名钓誉,喜好拉虎皮充大王,恨不得谁见着自己,都要毕恭毕敬,阿谀奉承。
但这并不代表,他傻。
此时的段家吵闹不休,惹得段郎一阵心烦意乱,一辈子打打杀杀有点威严的王术,俨然一家之主的姿态,招待着来往贵宾。
段清风和段颖,也是嬉笑连连,在提及吴家的问题上面,段清风又一次,表现出了运筹帷幄,似乎吃死了吴怀真的骄傲表情。
段郎一眼过去,陡然觉得很是恶臭,尤其段清风此时此刻的嘴脸,竟然让他这位亲孙子,都有作呕的欲望。
自家爷爷究竟什么德行,段郎比谁都清楚,能混到现在这个地步,其实也算老天不长眼!!!
“我段家,是不是气数已尽了?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呀!!!”段郎仰起头,望着湛蓝色的天空,越发觉得自己忧心忡忡。
甚至,有一股连夜跑路,溜之大吉的冲动!
人一旦有了冲动的念头,就一发不可收拾,段郎轻轻咳嗽了两声,似乎在下这个至关重要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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