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尊一改往日絮絮叨叨的性格,开始沉默不语。
这一幕,让董汉山既是不甘心,又是无奈。
“生死有命,拗不过的。”
许久。
夏尊补充了一句话进来,这算是彻底的一锤定音了。
董汉山闷声闷气的喝起了酒,沈卓也不好说着什么,主动拍了拍后者的肩膀,笑容依稀灿烂。
这两天的邓州。
看似风平浪静,一片安详,但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夕的短暂平静。
从各方面总结出来的消息显示,存在大批量的势力,逐渐向邓州靠拢,目的为何,其实大家心知肚明。
这场风波,会闹到什么地步,谁也不清楚。
关于,会以怎样的方式收尾,也是一团迷雾。
事牵北天王沈卓,一般层次的家族,或者实力,压根就没资格卷入其中。
换言之……
这次决定出手的大势力,注定都是有名有姓,并且,从迈出第一步开始,已经没有退路了。
要么沈卓死。
要么,事后沈卓开始清算,洪水滔天。
以沈卓的一贯心狠手辣的心性,他可不是什么善茬子,毕竟杀人不眨眼,你敢动心思杀他,他就该灭你全家……
但凡这次的任务失败了,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这场博弈,已经让邓州成为是非之地。
本土名门望族,从个人角度出发,肯定不希望,这么一场浩劫,让邓州深陷囹圄,进退两难。
但,大局势的浪潮,从来不考虑小地方的生死存亡。
这些本土名门望族,心里也是清楚,既然拦不住,阻止不了,唯有作壁上观,等风波过去。
于这点。
邓州齐家是最有远见,也是做出最快反应的,唯一一个家族。
几乎第一时间,齐家就主动选择了低调行事,一些阵仗比较大的宴席,或者会议,基本取消。
家族高层等等,同样谢绝了不少出门的机会。
除非是那种真的有急事,而且和齐家关系不错,故而有机会,能亲自登门,与齐家商讨,但也仅限于那么几批人。
按照齐家的对策,又或者普通人的理解,这个风口浪尖,齐家应该会神隐一段时间。
至少,至少要等这场风波结束!!!
然而……
从今早开始,一条突发消息,像是捅了马蜂窝,瞬间将齐家的热度,抬到了独一档的位置。
并且,舆论迅速形成,齐家想反应都来不及!!!
“什么?竟然有人敢不给齐家面子,公然瞧不起齐家?并且,不讲本土齐家放在眼里?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简直放肆,不想活了吗?”
“齐家乃本土第一名门望族,不管外来户,还是邓州本地人士,谁敢对齐家大不敬?”
转瞬间。
舆论铺天盖地,甚嚣尘上。
这条经由各大媒体刻意杜撰的头条新闻,经过添油加醋之后,更是巧妙的挑起了地域歧视。
人,都是拥有极强的领土意识。
而,齐家身为本土第一名门望族,很大程度上,代表着邓州的牌面,是当之无愧的,领袖级家族。
现在,有外人堂而皇之的公开嘲讽齐家?
这岂不是在变相的,看不起邓州人?
并且,从消息来源判断,这件事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确有此事!!!
齐家贵为本土最具知名度的显赫世家之一,正如左宗汉与沈卓坦白的那般,敢在邓州的地界,瞧不上齐家,必会闯出大祸。
果不其然。
经过半个小时的舆论发酵,本着这段时间,经历低调行事的齐家,不得已,再次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齐家什么时候出手?”
“这事能忍?”
也怪齐家,以往铁血的行事风格,但凡有仇,必报。
隔夜,从来不是他们的主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是荒谬之谈。
以往的齐家,也出现过类似的风波,结果可想而知,齐家均是采用雷霆手段,瞬间平息事端。
这一次,齐家应该会动用相同的手段???
常言道,纸包不住火。
这场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都已经席卷了一整个邓州,并且,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齐家接下来的动作。
齐家指望没听见,又或者权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怎么可能?
现如今的齐家,由齐子健掌舵。
齐子健是齐子毅的兄弟,在齐子毅尚在人世的阶段,也算得上齐子毅的左膀右臂。
齐家之所以能发展到现在这个规模,齐子健出力不少,而且这个人才华横溢,担得起家主的位置。
唯一不好的点,站在自己小儿子齐恒的立场,为人方面多多少少有点念及旧情,太讲妇人之仁?
此时。
齐家大院。
陆陆续续出现数十位齐家高层,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静等家主接下来的布局。
按照齐子健本意,这段时间能低调就低调,哪怕当个缩头乌龟,只要不祸及家族根本,即可。
然而……
越是想低调,越是各种麻烦接踵而至,这人倒起霉来,喝凉水都塞牙。
今早,这一把火直接让齐家,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唯一焦点。
事已至此,齐子健的所有前期布局,都开始乱了,当务之急,是怎么解决好这件事。
同时,齐子健也很疑惑,为什么好端端的,有这种事情发生?
并且,齐子健通过询问族人后得知,前几天,家门口好像出现了一场纠纷?
普通纠纷倒也好说,只是听闻,其中一位,竟然是退伍的老兵,是前任家主齐子毅的旧部?
齐子健更得知,这位旧部,其实是拿着齐子毅的信物,前来拜访齐家,以寻求帮助。
但……
齐子健直到今天事发,从未见过这件信物。
此刻,这位齐家家主的脸色,有点黑,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周正义。
周正义反而很平静。
倒是齐恒忍不住呵斥,语气生冷,不留半点情面,“真要细究起来,这件事全因你这个欺上瞒下的老狗,惹出来的。”
“你还准备装傻充愣到什么时候?”
周正义呶呶嘴,正在思索着,怎么应付齐子健,至于齐恒,就当一条狗在自己身边乱吠了。
他心态好,也年纪大,不愿意和齐恒这等小字辈一般见识!!!
“究竟怎么回事?”齐子健开口质问周正义,语气有些生冷,显然处于生气的边缘。
周正义眼珠子提溜转,许久,他慢慢悠悠道,“家主,这事老夫确实处理的不当,但错不全在我。”
“当日,我一眼就见着那退伍老兵,叫董什么来着,对对对,董汉山。”
“那董汉山光看面相,就不是什么好人,老奴寻思着,我齐姓虽然家大业大,也乐善好施,但也不是什么普世救人的活菩萨。”
一番侃侃而谈。
周正义三言两语,就将董汉山塑造成了贪婪的人,并且被自己慧眼识珠,看穿了对方的小伎俩。
齐家以前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毕竟大门大户。
不少好吃懒做,贪婪无度的人,指望跑来齐家哭一哭嚷一嚷,该怎么悲惨怎么来,争取占点蝇头小利。
站在他们的立场,齐家有钱的很,随手扔点,都够他们吃饱了。
久而久之,就造成了不良风气,齐子健为此事还发了不小的火。
“你确定,那位董姓退伍老兵,是来我齐家蹭吃蹭喝的?”齐子健平复了下心情,多嘴问了周正义一句。
周正义连忙将脑袋,点的跟拨浪鼓似的,“老奴在齐家任劳任怨这么多年,一心向着齐家,绝对不会中途搞鬼,若不是有十足把握,怎敢做此判断?”
“那董汉山,就是个好吃懒做的懒汉,指望着,靠那件前任家主信物,占点我齐家的便宜罢了。”
齐子健又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中途会起纠纷?轰走便是了。”
“这……”周正义把手一摊,略表无奈道,“这,就不关我齐家的事情了。”
三言两语,就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而且,说的有理有据,加上自己在齐家任劳任怨几十载春秋,中途并没有出什么太大的问题。
整体而言,周正义的话还是有很高的可信度。
毕竟是家里的老人了,真要祸害齐家,不至于等这么多年。
齐子健正是因为这些,这才方方面面念着周正义的好,何况,这位老管家为人处世方面,确实没什么太大的瑕疵。
“父亲……”齐恒不甘心。
这场矛盾的起因,就是周正义主导出来的。
现在还没问个清清白白,怎么就觉得,周正义的话可信度极高?这未免太武断了吧?
“我知道齐大先生,觉得老奴年岁太大,经不起事儿了,总想着让老奴退位让贤……”
“可老奴这还没退下来,所以,只要我在这位置上一天,就得任劳任怨。”
“家主若是不相信,可以彻查。”
周正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情绪方面没有过激的动作,但哪一句话,不是阴恻恻的指责齐恒?
齐恒气得龇牙咧嘴。
怎么着,自己也是未来家主的继承人之一,这老管家,充其量只是个外姓人。
如今,竟然各种跟自己作对,他眼里还有自己这个家族高层吗?
关键,做错了事情不承认不说,还顾左右而言其他,这番话的意思,是在埋怨,他齐恒以小人之心度他周正义君子之腹?
“你……”齐恒双手十指纳入袖子,表情非常愤怒。
周正义咧嘴浅笑,压根没讲齐恒放在眼里。
齐子健漫不经心端起一杯茶,正在思考接下来的对策,既然事情已经爆发了,当务之急是事后安抚。
关于齐恒和周正义的矛盾,在一整个家族里,也不是什么新鲜事,齐子健见怪不怪了,只要别影响家族安危即可。
再者,家族内部有斗争是好事,否则一滩死水暮气沉沉,迟早死于安逸!!!
“对了……”周正义故作灵光一闪,似在关键时刻想起什么事情,然后他捏紧拳头,愤愤不平起来。
“昨个,我还出于好心,完全不计较他来我齐家图谋不轨的过失,差遣几个仆人,过去看望看望他。”
“虽说不是我齐家主责,但矛盾终归在我齐家门口发生,齐家一贯乐善好施,看看他,也算仁至义尽了。”
说到这里,周正义暗自摇头,既是委屈,又是愤怒不堪道,“岂料这小子,非但不领情,还将我齐家备好的礼物,给扔了出来。”
“据仆人回来描述,这董汉山态度极其恶劣,他眼里哪有我齐家?各种冷嘲热讽,还白瞎我齐家一片善意,这……”
这件事。
非但齐子健不知情,哪怕齐恒也不曾耳闻。
如果真的有此举动,那显而易见是不尊重他们齐家。
归根结底,这件事与齐家关联不大,董汉山之所以落得个狼狈不堪的下场,完全是因为狂妄自大,招惹了陈老四。
换言之,这是董汉山与陈老四的个人恩怨。
齐家出于人道主义,备足礼品亲自登门探望,已然仁至义尽,毕竟这事儿压根与齐家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此事当真?”齐子健下意识挺直腰杆,询问周正义。
周正义点头,“句句属实。”
“按照老奴以往的脾气,真准备冲到他家去,给他几个响亮的巴掌,我齐家好心好意,他凭什么这样?”
“最后想想还是算了,这种没什么觉悟的小鱼小虾,让他自生自灭得了,我齐家权当倒霉,一不小心踩到不干净的东西罢了……”
事已至此。
大家似乎没什么好质疑的?
这完全是外人咎由自取,与齐家没有任何的关联,这么说,现在出了如此大的节奏,齐家反而经受了无妄之灾?
“现在是多事之秋,任由事态发酵下去,难免会引起各方面关注,尤其怕那个人注意到。”
齐子健敲了敲桌子,嘴上没有说的太直白,但言外之意,大家心知肚明。
毕竟。
这向来与各种大风大浪不搭边的偏远小城市,来了一条,有史以来,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一条大鱼。
受此影响,一整个邓州的局势,都有些紧绷。
这两天齐子健都没怎么睡过。
他恨不得,那个神仙一样的人物,仅仅是途径邓州,做三两天修整之后,会悄无声息的离开邓州。
现在……
谁也不知道,那位半人半神级别的存在,还在不在邓州。
反倒是周边的几个兄弟城市,聚集了大批的势力,都处于蠢蠢欲动阶段!!!
而,大概率站在风波中心位置的齐家,按本意,能做缩头乌龟,就尽量各种低调行事,但……
事事不遂愿啊!!!
齐子健有些头疼,他害怕这场浩劫波及到齐家,也担忧,今天这场突如其来的舆论,会让那个人,盯上齐家。
毕竟,关联退伍多年的老兵,而且同出北系,中间牵扯的因素太多太多了,齐子健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家主,他……,真的有那么恐怖吗?”周正义不解,故此多嘴问了句。
其实。
不单单是他周正义,整个现场的所有家族高层,都对这个人,既畏惧,又觉得过于神秘了。
外界将他塑造成半人半神级的存在,而且传言心狠手辣,喜怒哀乐全凭心情,杀人更是如同割草!!!
仔细说来,这个现如今霸业登顶的当世战神,还是自家那位离世多年的前任家主发掘的!!!
奈何一手带起沈卓的齐子毅,也没落得个好下场。
“以老奴之见,这位……,不过是一忘恩负义的叛徒罢了,不知道,外界为何那么仰慕他?”周正义小声嘀咕道。
齐子毅于沈卓有提携之恩。
最后,沈卓亲手送了齐子毅上路。
这么分析,指责沈卓忘恩负义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站在齐家的立场,倒也说的过去。
然而,无论是齐子健,还是齐家其他高层,都心知肚明,从齐子毅突然离世之后,家族里,谁都没提过‘报仇’这个词。
似乎心有默契?
又或者觉得,可能性太低?
其实,齐子健这位现任家主内心很清楚……
沈卓战功赫赫,一腔热血奉献家国,于国家立场,没有半点惭愧,换言之他敢杀齐子毅,那就证实了,齐子毅有必死的理由。
事后这邓州齐家,还能好好发展,并没有因为齐子毅的缘故,受到一丁点的影响……
足以证明,沈卓够手下留情了!!!
时至今日,齐子健都不清楚齐子毅到底犯了什么弥天大错,需要,以死亡的代价来平复那场兵变?!
“家主,沈卓将死,这基本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他在邓州又能如何?”
“难不成,还要吃了咱齐家?咱齐家这些年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沈卓凭什么盯上我齐家?”
周正义从来就不相信,一个人,可以只手遮天到,什么事情都敢干,什么顾忌都没有!!!
充其量,沈卓也是人,他并非神!
既然如此,何须畏惧?
想必,沈卓之所以令人心怀忌惮,大抵是以讹传讹,夸大了他的能力,本质上,也是一介俗人!!!
“你不了解这个人。”齐子健没有认可周正义的论断,若是谁都能看透沈卓,那他沈卓,就不会是沈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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