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玺:??? 我什么都没问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这不耽误他直入正题:“枉你读了这么多书,还考中了第二名,还不如我一个小纨绔想事通透。” 顾执不由笑了,“王爷此话何意?” “就拿我娘亲的事来说吧,书上不是说了嘛,‘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那别人家有女儿和娘亲,就不应该尊重一些吗?” 顾执摇摇头,郑重道:“顾某所为并非针对长宁郡君,而是维护礼法规矩。” “你心目中的礼法规矩,就是女子必须三从四德、活该受苦受难吗?” 顾执抿了抿唇,缓缓道:“世间阴阳,不就本该如此吗?夫不贤,则无以御妇,妇不贤,则无以事夫。” “什么叫‘本该’?顾寺卿心中的‘本该’就是为了讨好男人写下的《女诫》吗?” 李玺冷冷一笑,“书昀兄尊你为恩师,我也尊敬你从前为大业百姓做出的政绩,可是今日,我真的很失望。” 顾执神色一怔。 不是为了他的失望,而是他口中的百姓。 “小王爷心中也有百姓?” 李玺翻了个白眼,窝到魏禹身后,不想搭理他了。 魏禹道:“圣人以下这一代,再没人比福王更心怀百姓。” 顾执看着李玺,若有所思。 他一心为政,踏实做事,却又差了些谋略和眼光,不然也不会被窦尚书利用。 魏禹缓缓言道:“下官听闻,顾寺卿的生母也是二嫁之身,全靠一双巧手,缝制衣衫,做绣帕子,供养您读书。” “不愧是魏少卿。”顾执一顿,言语间听不出喜怒。 魏禹握了握李玺的手,汲取到足以硬下心肠的力量,“只是,令堂在怀上胎儿之后,精神不济,双手浮肿,再也拿不起绣针,只能靠替人浆洗勉强维持生计……” 顾执喉头微动,背过身,闭上眼。 但他没有阻止魏禹。 他不想妥协。 “许是劳累太过,生产时体力不支,竟……一尸两命。” “听说是个小娘子,若能平安生产,如今也该有长宁郡君那么大了吧?就是不知,她会不会像郡君那般有才情……” “别说了。”顾执背着身,双肩微颤,低声道。 魏禹并没有停下,反倒加快语速:“或者像长宁郡君那般命途多舛,白白与心爱之人蹉跎十余载,好不容易与亲子重逢” “别说了!”顾执弯下腰,拄着窗颤声道。 “……如今还要受到所谓‘正道之人’的羞辱,还要被当成靶子,说她坏了礼数规矩……” “我叫你别说了!”顾执终于崩溃,转过身,红着眼眶,嘶声低吼。 李玺紧张地抠住魏禹的腰带。 魏禹身体紧绷。 他知道,这件事,成了。 大理寺中的刑讯手段,他是最娴熟的,这其中最厉害、最有用的,绝不是那些伤人刑具。 而是攻心。 然而,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那毕竟,是他的恩师。 走出少府监时,魏禹踉跄了一下。 李玺连忙扶住他,心疼道:“放心,我不会罚他,也不会让圣人罚他,我都查清楚了,顾执是个好官,极得百姓爱戴,等此事了结了,还派他去做州牧……” “如果你觉得离开长安太辛苦,那就让他去太学,教导学子们,培养出更多、更有才能的寒门子弟,成不成?” “多谢。”魏禹握着他的手,轻声道。 “你为了一个外人谢我?”李玺皱了皱鼻子,“我不高兴了,你得哄我。” “不是为了别人,只是谢你,疼我……” 魏禹揽住他的腰,压上那双紧紧抿着,努力表演不开心的唇。 “这还是在官衙里呢~” “猴急猴急的~” 嘴上抱怨着,身体却无比配合。 顾执在学子中极受尊崇,魏禹狠着心肠攻克他,就是为了让他去摆平那帮闹事的学子。 都是十几岁的年轻人,书读得不多,没经历过大事,因着一腔热血被人利用,若没人引导,就毁了。 顾执与其说妥协了,不如说是被李玺和魏禹点醒了。 是啊,人人都是女子生的。 女子付出的辛苦并不比男子少。 凭什么要求她们三从四德,却从来没人写过《男诫》、要求过男人? 李玺把顾执放了出来。 学子们成群结队地过来看他,为他鸣不平。 看着那一张张激愤不平却又稚嫩年轻的面孔,顾执最终下定决心。 “不知道窦尚书现下如何了,诸位可愿随我去窦府拜会?” 学子们都愿意。 一路上,他们争先恐后地说着,窦家女人多刁钻、多不守妇道,竟然撇下家里的男人搬到京郊去了,留下一帮男人怎么过日子? 顾执淡声道:“没了女子,窦家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学子们一怔,“似乎……确实……有点……过不下去。” “窦家的娘子在京郊过得如何?” “可好了!听说昨日还杀猪宰羊,喜喜庆庆,准备过年呢!” 顾执扯了扯嘴角,“如此看来,男人更需要女子,而不是女子必须靠着男人。” 学子们:“……” 他们单知道窦家过得很惨,却不知道这么惨。 从外院到内堂,偌大的宅子,几乎没有下脚的地儿,这里扔着一只恭桶,那里丢着两堆破布,孩童的衣裳、玩具居然混在一起,有的还沾着…… 呃…… 堂堂尚书,三品大员。 后族之家,百年望族。 居然……是这样式儿的? 先不说院子,就说窦家那些人,一个个衣衫凌乱,发髻松散,身子也像好几天没洗过似的,离得近了还能隐隐地闻到酸臭味儿。 尤其是那个几个小孩子,扯着嗓子嚎哭不止,哪里有半点世子贵子的气度体面? 学子们都不知道是该坐下,还是掉头出去了。 正惊奇,只听“轰”的一声,偏院的祠堂塌了。没全塌,只被墙边的大槐树砸穿了屋角,瓦片四处飞落,好在众人站得远,没被砸到。 一片青瓦落到某个学子脚下。 学子不经意瞧了一眼,突然惊呼:“瓦上有字!” “这片也有!” “我这边也有!” “……” 众人把有字的瓦片拼到一起,断断续续地读道:“孽子窦渠,实伤吾心……吾怀胎十月,受尽苦楚,将你诞下,养你成人,教你读书习礼,是让你造福百姓,诓扶社稷,不是让你去欺辱女子……” 念到后面,学子们不由收了声。 一个个惊惧不安。 这是……窦尚书的母亲给他的警示? 窦尚书脸色黑如锅底。 去他娘的警示! 用脚趾想都知道这是谁干的! 孽子的“孽”字都写错了! 诞下的“诞”多了一个点! 学子们却信了。 同时暗自心虚。 这话……也像在骂他们。 他们不就是仗着肚子里装了点墨水,就把笔锋对准一个弱女子了吗? 顾执轻咳一声,道:“顾某闻听此言,实在惭愧。顾某少时,全凭母亲替人浆洗方才得以读书习礼……你我皆是女子生养,实在不该为难一个女子。” 窦尚书黑着脸道:“顾寺卿,你这是何意?” 他是正三品,顾执是从三品,撇去门第之别,都是三品官,其实谁比谁也优越不到哪儿去。 知道了当年的事,顾执说起话来再有底气:“下官知道,窦尚书并无私心,只是为了维护大业的礼数宗法。只是,顾某突然反应过来,长宁郡君可是不规矩之人?可行过逾矩之事?” “和离二嫁,就是不规矩!” “本朝公主,和离再嫁的不在少数。开国之初,夫君为国战死,弱女带子再嫁的更是大有人在,我的母亲就是其中之一!”
阅读皇家米虫,虫虫虫!最新章节 请关注热血小说网(www.rexuexiaoshu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