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年了,她整整被操控了三十五。
强自压下心头翻涌的怒气,厉声问道:“那么二十年前呢?我母亲欠你的所有她已经以命偿还了,难道还不够吗?”
低低的怒吼压抑着痛苦,震得李爱佳胆战心惊,终于她撑不起高傲的面具,瘫软在地上。
第一次没有形象在人前流下悔恨的泪,黑色的泪如同她黑暗的人生,黑暗肮脏的心。
第一次后悔的潮汐淹没了她,而她没有一丁点儿反抗的能力。
李爱佳坚硬的心堡被司徒瑞宏几句话摧残,其实不然,后悔的种子早在她心中生根发芽。
只是没人告诉她,她也固执地坚持着自我的信念。以至于悔悟来得那么迟,那么迟。
陈封的记忆被裂开一道口子,往昔的一幕幕清晰浮现。她与冉晓晓的种种美好回忆原来一直在,只是,她选择了封存。
在低吼出怒意时,司徒瑞宏重重坐下,结实的剧烈起伏。二十年来,他一直在找一个答案。
可是,唯一的当事人已死,永远地闭上嘴,他找不到,他压抑,他暴躁。于是,借着倪慕蝶来消除那噬心刻骨的恨。
也许是命运给了他另一种补偿的方式吧,将恨慢慢转化成爱的种子放在他内心,让其萌芽出一片翠绿的新意。
久久的沉默,两人各怀心事。
依然要强的李爱佳就算悔恨也只是无声流泪,从地上站了起来。失去了自信的她瞬间老了好几十岁,依然美丽年轻的容颜,却不富那光泽与圆润。
“二十年前的事,我很抱歉。那场抢劫是我一手安排的,我知道你每天打工都会经过那条巷子。可是,晓天,在和你相处的那段时间里,我已经放弃了加害你的念头。我甚至想到了弥补,我是真的想送你出国去读书。只是……”在司徒瑞宏越来越炽热充满怒气与讥讽的目光下,李爱佳渐渐没了底气。
双手撑着桌沿,司徒瑞宏高大的身躯给了李爱佳从未有过巨大的压抑感:“只是,你又想起我妈妈,又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你。我是你耻辱的象征,你不允许自己的人生有任何污点。所以,你要毁了我,湮灭证据!”
原以为自己已经释怀,可是,没有。当往事一幕幕重现时,化脓的伤口被撕开,他依然痛彻心扉。
他没有自己以为的那般伟大,他不是圣人,做不到以德报怨。
司徒瑞宏强大的气场震慑了李爱佳,跟在滕原皓身边多年她见过的黑道白道人物不知凡几。
有的凶神恶煞,有的笑里藏刀,有的面目可憎,有的轻佻浮夸……形形色色的人只会让她觉得世界人真多,从不会有惧怕的感觉,即使是滕原皓或山田横泽也没有。
然而,年纪轻轻的司徒瑞宏却第一次让她产生可怕的感觉。即使,他俊美无俦,即使他连发怒都是压抑的。
虽然隔着办公室,司徒瑞宏亦没有想走近的打算,惊恐由心而生,寸寸勒住他的咽喉。
李爱佳一步步后退,她错了,她不应该来找司徒瑞宏。可是,一旦让山田横泽拿到遗嘱,自己就是他胜利的祭品。
活到五十几岁,她竟有无拘无束,走投无路之感。之前的信心全部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自责和悔恨。
摇头如捣蒜,好吧,既然他要算账,那么她就说出真相。虽然,那不足以为自己赎罪。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样子,是山田横泽逼我的。当年,他是‘阎组织’的一员。尽避只是一个小角色,但对于我们这种没有黑道背景的人而言。他是可怕,不可违逆的。还有,秦怜怜那贱人。他们串通一气,逼我。”说到“秦怜怜”这三个字时,高傲的李爱佳咬牙切齿,恨不得撕她的肉,喝她的血。
司徒瑞宏坐下,只一瞬间所有的怒气通通化作冷漠。仿佛李爱佳正在讲一个故事,而故事与自己无关。
相较于司徒瑞宏的冷淡,李爱佳止住泪的眼喷出炽烈的火:“我所经历的一切会拜秦怜怜所赐。是她一再挑拨我和晓晓的关系,她知道我好面子,自尊心强,就在我面前一再说晓晓的坏话。说我有眼无珠,引狼入室,最后连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她激起了我的复仇之心,就在旁边坐收渔人之利。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也喜欢子雄,甚至主动爬上子雄的床被赶了下来。从此,她怀恨在心,她要报复,却还要做好人。她知道我所有的事,甚至于你的存在,也是她告诉我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杀了你,只是,我没有办法。我的把柄全在她手上,我不得不就范。”又怒又惊的语气,悲愤填膺的表情,使司徒瑞宏都有点相信她的话了。
“你说的秦怜怜她在哪里?”沉声问道,不是相信,没有怀疑,他只想找出真相。
微愕之后露出得意的笑:“这要感谢山田横泽了,为了巴结滕原皓他将我送给他,为了讨好我,他亲手杀了秦怜怜。”
李爱佳说这话的同时脸上露出的笑容让司徒瑞宏很刺眼,甚至是毛骨悚然。原来,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明枪明刀的械斗,亦非尔虞我诈的阴谋,而是女人的心。她们一旦狠起来,绝对会做出令你意想不到的事。
“那就是死无对证。”冷眸寒霜射向李爱佳,他已经给了她很多证明自己的机会。但她拿不出真凭实据,只是空口白话,这叫人如何相信?
秦怜怜的死到前一秒都是她最痛快的事,她除去了心头大患,报了仇。每每想起只觉得畅快无比,可是,现在冷汗湿了背。
她断了自己唯一的路,秦怜怜死了,没人证明她的话。她现在等于自寻死路,送羊入虎口。
“不,不,不,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颤抖的声音有兴奋,更多的是害怕。
“山田横泽。他知道一切,就是他和秦怜怜联手逼我在你饮料里下药,将你抛入公海的。晓天,你要相信我,相信我……”这时候李爱佳终于真真确确意识到了危险。
她杀了司徒瑞宏两次,虽然都没有成功,但她的确下了狠心。他能活下来,是他命不该绝。
一开始的信心是沙滩上的城堡,几个巨浪下,轰然倒塌,土崩瓦解。只剩下满目疮痍,嘲笑着她的天真。
“相信?李爱佳,我拿什么相信一个害死我妈妈,还杀了我两次的蛇蝎女人?看来,滕原皓将你保护得很好,混迹黑道那么久,你天真得令人发指。世界不是围绕你转的,倪夫人。”说完转身,不再有所迟疑地离开。
当他手触碰到门锁时,背后传来李爱佳的大喊:“你不能对我怎么样,我是小蝶的妈妈,她不会原谅你的,不会。”
求生的本能使李爱佳脱口而出,她歪打正着,击中了司徒瑞宏唯一的软肋。挺直的背僵了一下,不回头,大步离开。
浑身酸痛的倪慕蝶磨磨蹭蹭了好久才总算梳洗完毕,换好衣服。只是,脖子上青青紫紫的痕迹,令她踌躇不前。
现在又有夏天,不能穿高领的衣服。司徒瑞宏种的草莓太明显了,虽然他们是合法夫妻,可是,她仍怕看到别人异样的眼光。
埋首在衣柜里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条丝巾,系上之后,遮住司徒瑞宏的“罪证”她才敢踏出房门。
不自觉的红晕爬上脸颊,那份自然散发出的娇羞,洋溢着小女人的妩媚与幸福。
想到司徒瑞宏在外面一定等急了,她不再犹豫不决,打开了门。预想中的高大身影并不在,另一个同样高大出色却总令她倍感压力的男人守在外面。
“夫人,早安。司徒先生有点急事先出门一趟,他说一定回来陪你吃午餐。”转述的话,平板不带一丝感情,如同机器人。
“好,谢谢你。”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信迪是不喜欢她,甚至对她有一丝她不可理解的轻蔑和恨意。
尽避他每次见到自己都是毕恭毕敬,敬重有加。也许是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吧,她总觉得信迪对自己是有敌意的。
已然失去所有记忆的她,找不出原因。现在她整个人就像分成了前世,今生。她喝下了孟婆汤,忘了前世的一切。
“夫人,请到餐厅用餐。”他左一句夫人,右一句夫人听得倪慕蝶好不习惯。几次欲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是的,她怕信迪。没来由的害怕很莫名其妙,却那么真实存在着。
“好。”没有疑义跟着信迪来到餐厅,敞开的窗户倾泻了一室阳光。温馨的餐厅里一片明灿灿的暖,布着白色蕾丝桌布的餐桌上精致的水晶花瓶里插着几支刚采撷下来犹带着露珠的粉玫瑰。
惊喜自倪慕蝶眼底淌过,暂时忘了与信迪共处一室的不安与紧张。
粉嫩的玫瑰于阳光下焕发出无比诱人的色泽与迷香,激起她少女的浪漫情怀。
不一会儿,女佣陆陆续续将早餐端上桌,有中式的粥品,也有西式的果汁面包,甚至有各国不同风味的早餐,琳琅满目,长方形的餐桌摆满了。
倪慕蝶目瞪口呆,她想到了古代的贵妃,她们膳食也不像这么夸张,浪费吧。在惊讶之后,是深深的感叹。
太浪费了,太浪费了,见到司徒瑞宏后她一定要好好说说他。她不知道他有多有钱,可是,一顿早餐就这么铺张浪费,还不如将这些钱捐给那些人需要的人呢。
在信迪过于灼热的目光下,她根本吃不下东西,随便喝了一杯牛奶后,匆匆起身:“我想到花园去逛逛。”
轻柔的声音带着一丝怯懦的征询,而非告之。尽避,信迪是司徒瑞宏的属下,她是身份照理算来比他高一等,而他对自己也是毕恭毕敬。
可是,在那份表面的恭敬背后,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甚至是哪里,她说不出来,那只是一种感觉。
“我陪你去吧。”信迪突然开口惊得倪慕蝶不知所措,慌忙摇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只是在花园晃晃而已。不用担心,我已经全好了。”依然十分不自在亦不能理解信迪类似于跟踪的举动,她仍将他归于一番好意。
沉思了一下:“那好吧,我先下去忙了。”微微躬身后大步离开,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倪慕蝶吁出长长一口气。
信迪给她的压迫感太强了,不知为何,对于自称是她丈夫的司徒瑞宏她很放心,除了一开始的不习惯外,她对他的接受度超科了自己的想像。
也许是她潜意识里的一种本能,她对司徒瑞宏的感觉很熟悉,甚至不怀疑他的任何话。
对于信迪也不同,本能地防备升起。即使他是司徒瑞宏身边最得力的助力,她对他的感觉始终很奇怪。
没了记忆,她无从得知自己以前是怎样一个人。可是,对于信迪的防备仿佛与生俱来。
冥想时,她已走出温暖华贵的餐厅,信步于百花争艳的花园里。阳光酒下金黄色的巨网,笼罩着万物,一片生机勃勃的影像。
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欣赏着“阎影园”的雄伟壮观,美仑美奂的建筑错落有致,分了几处独立的别墅。
一眼望不到尽头,宛如古代的皇室巍峨霸气,却又有融合了西方的浪漫,艺术气息。
天高云淡,抬头以手挡住那过于炽烈的阳光。在这如皇宫一样的建筑下,她所感受到的不是自由,不是享受,而是空洞。
这里很大很华丽,也许是许多人用尽几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梦想天地。可这也仅仅一座华丽的空城,它并不是一个家。
许是阳光太灼热,她有些晕眩,空白一片的脑海涌入许多零星碎片。慢慢靠近,拼凑,一幅朦胧模糊的水墨画若隐若现,并不清晰。
当她想再看清此时,剧烈的头痛传来,拧眉蹲在地上,捂住头,一片残红血雾,一个女子绝望对她说着些什么。
然后,声音消失了,红,鲜血的红,鲜血的灼热……“啊……”蹲在地上的倪慕蝶发出尖利的惨叫。
惊魂未定,那可怕的景象渐渐涣散,消失……
在几天在司徒瑞宏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她几乎觉得寻找记忆并不是那么急迫并重要的事。
可是,现在突如其来的幻象,让她惊觉自己的失忆绝非只是简单的高烧引起。她为什么要会发高烧?又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失忆?
这些司徒瑞宏都含糊其辞,其实,不难理解,一定与他有关。
种种想像在脑海里汇成可怕的潮汐一波又一波冲击而来,她再也无心欣赏这里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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