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那断臂少年笑呵呵道:“这位就是灵宝派的史兄弟吗?敝师常常提起你的师父葛玄葛仙翁。说天师教内就数葛仙翁道术精湛,更兼医术高明,济世为怀,是整个钜鹿他最仰慕的人。既然史兄弟是灵宝派门下,自是非常人也,请跟我进内吧。”
“有转机?”史辛惊喜地看了看陈冰,心想。打蛇随棍上,他上前一拱手,“这位兄弟言重了!李掌柜真是识英雄重英雄,敝师也常常把李掌柜的大名挂在嘴边,说平生不识陈……李掌柜,纵称脉师也枉然。钜鹿的脉师界有李掌柜掌舵,必定风生水起,威震河北。”
史辛大吹特吹,把李掌柜捧上了天。陈冰听他越说越肉麻,越说越不着边际,忍不住拿手捅了一下他的后腰,低声说:“师兄,你太言过其实了吧?师父只字未提过李掌柜,'识英雄重英雄'一说,从何而来?”
史辛也低声回了一句,“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你不懂。”
史辛和陈冰对侍应目瞪口呆的表情忍俊不禁,再次进入名贵药店。
断臂少年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自我介绍:“在下王可,乃敝师座下的唯一弟子。不知史兄弟何处人士?”
“我……乃钜鹿本土人。”他听陈郎中说过自己幼时从洛阳搬来,但那次冒充洛阳富豪,已经被李掌柜揭穿,不方便再用,于是又说了个谎,说自己是钜鹿人士。
“很好,请两位随我来。”王可不疾不徐地走着,转过两个亭阁,地势豁然开朗,面前竟然是一片空旷的广场。
广场上站着一人,此人一身贴身劲装,背手而立,仰头观天。一阵微风吹过,他身上的衣衫随风而动,一派高人模样。
正是李掌柜!
“此人喜欢摆造型,讲派头,好奢华。虚荣心应该不小。”看着李掌柜一身豪华的行头,史辛心里留了个底。
“小兄弟别来无恙?”李掌柜笑着问道。
“托前辈洪福,有了前辈的指点,晚辈已经拜入灵宝派门下。经葛师无微不至的照料,身体已然康复,还顺利地成为了一名脉师。”史辛态度恭谨,顺势指了指旁边的陈冰,“这位是晚辈的师妹,陈冰。”
陈冰上前行礼,“见过前辈。”
李掌柜目光炯炯,颇有深意地向陈冰颔首,“陈姑娘,你好。”陈冰低着头,报以微笑。
“史兄弟这次前来,所为何事?不妨直说。”
“这……”史辛把心一横,索性不再拐弯抹角,“实不相瞒,晚辈这次来,是想斗胆向前辈相求一事:望前辈能教我剑法!”
“哦?”李掌柜饶有兴趣的望着史辛,“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教你?”
这个问题史辛早就想好,更不打话,右手一伸,淡红色的天子剑祭了出来。有了天子剑在手,整个人的气质变得凌厉起来。接着左手拳头一握,善恶盾正面的鬼脸在阳光下显得狰狞恐怖。最后,淡紫色的日月石挂在胸前。三件脉器同时发出炫目的光彩,远远看去,史辛就像天神下凡一样,威风凛凛,气势惊人。
趁着现在看上去还挺像回事的,史辛沉声道:“前辈也看到了,我是天子命格,而且脉器之间的搭配非常完美。我想跟前辈做个交易。”跟生意人千万不要谈感情,就像跟女人不要谈道理一样,史辛时刻记着着亘古不变的道理。
听到“交易”二字,李掌柜收起了震惊的表情,瞬间变得冷静,“什么交易?”
“以我的前途做赌注,如果我以后飞黄腾达,闯出名头,我承诺前辈一份极大的功劳。我肯定,前辈收获的比付出的要多很多。”
“那我凭什么认为你会飞黄腾达?要知道脉师是一个危险的行当,搞不好你明天就因为天子命格横死街头。”
“天生我材必有用,既然我是天子命格,上天就会眷顾于我,前辈看我伤得如此之重尚且可以康复,这就是很好的证明。还有,如果前辈肯授剑,我一身本领,又岂会那么容易横死街头?”
古时候的人信命,脉师的修炼转化天地正气为自身真气,所以脉师比普通人更加相信天命。史辛这番话有理有据,更道出了厉害关系,李掌柜暗暗点头。
“好!这桩生意我做了!”李掌柜终于点头。
史辛只觉幸福来得太突然,惊喜之际,朝李掌柜恭敬严肃的鞠躬:“多谢前辈成全!”
“你先不用谢我,能教你多少,你又能学去多少,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李掌柜坦然受了他的鞠躬,“明天开始,你……还有你师妹可以每天都过来,我吩咐下人通通放行。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你不是我弟子,所以你在外也不要宣称从我这里学到了剑法。”
“好的,一切听从前辈吩咐。”
“你以前没学过剑法吧?”
“半点都没学过。”想起初次见面自己吹嘘的那套“心中无剑,手中有剑”,史辛老脸一红,只好老实回答。
“那就暂时由王可代替我,传授你基本的剑术。还有,你身子孱弱,缺乏锻炼,以后每天绕着这个广场跑三十圈,分三次完成。以后每三天增加三圈,直到一天能跑九十圈为止。”
“这……”史辛见这广场占地极多,一圈跑下来估计有一公里,一次过跑十圈,还每天三次,这绝对是个艰苦的任务。抬头看见李掌柜不容置疑的表情,他吞了口唾沫,“好!三十圈就三十圈,请王大哥监督。”
王可含笑看着他,微微颔首。
李掌柜见诸事已定,转身就要走,忽然想起一事,“史辛,我有些话要告诫于你。拥有天子命格是件好事,但你在外面的时候最好有所保留,不要轻易暴露。而且贪多嚼不烂,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全心全意学剑,就暂时抛却另外两把脉器的修炼,否则只会学而不专。如果不专,不如不学!切记,切记!”
史辛和陈冰步出名贵药店,史辛只觉神清气爽,心胸开阔。
陈冰笑道:“师兄,我就说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困难嘛。”
史辛哈哈一笑,“确实,确实,这也许托了师妹的洪福。”
“关我什么事。你要记住,凡事不要轻易放弃,放弃了就等于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对了……我突然记得上次在前面不远订处了一副药,我要去拿,你自己回去吧。”
“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不用……”陈冰连忙摆手。
“为什么呀?”史辛有点错愕,“反正不远,拿完了我们一起回去。”
“你不是说这里离家不远吗?出来那么久,你也该回家看看了。”
“有什么好看的”,史辛心情瞬间变差,“你自己去吧,我回灵宝派了。”
陈冰伸手拦住他:“师兄,百事孝为先。父亲就是父亲,他是你世上唯一的亲人,你不可以逃避。难道你还忍心他住在那个破庙里,任由他自生自灭?”
“可能他愿意住在那里呢,对着破罐败瓦他可能更开心。师父曾经帮我送过信给他,叫他搬到灵宝派,他不去而已。这个事情我不想管,你也别白费心思了。”
史辛轻轻推开陈冰,任由她怎么叫唤,硬是不回头。
陈冰摇了摇头,见史辛去意已决,只得作罢。她待在原地一会儿,也不知道想些什么,然后慢慢转身,走向一条后巷。停在了一扇门前面,轻轻敲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站着一个恭敬的断臂年轻人,正是王可。
“圣……”
“咳,咳!”陈冰秀眉微蹙,低咳提醒。
“哦哦,小姐,你来了!里面请!”王可偷眼看了看陈冰,连忙住口,把她请了进去,“愚兄一时激动,忘了不能在外……那样称呼你。”
“王大哥激动什么?”陈冰随口问道,语气平平淡淡,显然并没把王可的话放在心上。
王可读懂了陈冰语气中的冷淡,眼中闪现一丝酸楚,连忙平复了一下心情,恢复到平时的说话口吻:“太久没见小姐,所以有些激动。”
陈冰点头道:“九个月,是有点久。王大哥近来可好?”
“托小姐洪福,愚兄一切安好。现在已经是三等脉师了。”王可了无痕迹地提到自己的等级。要知道他现在才十三岁的年纪,比史辛只大两年,放眼整个大汉朝,能比得上他修炼速度的屈指可数。
“哦……恭喜你。”
“小姐在灵宝派一切都好?如果……”
“我很好”,陈冰礼貌地打断了王可,“从出生到现在,这几个月是我最开心的。里面有我敬重的师父,可爱调皮的师侄,还有……其他人,都很好。”想到史辛,感受到着头上的发簪传来的重量,陈冰脸色微红,本来想说的还有“师兄”,又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看到陈冰含羞的模样,王可的心脏仿佛被人打了一重锤,鼻子发酸,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已经十三岁,他开始懂得情爱。这位从小就倾慕的少女,竟然当着自己面表现出对另外一个男人的眷恋,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痛彻心扉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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