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袭总在风雨后》

006 :不收小费就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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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的夏天来的很早,也很漫长。

酷暑下,每个人裸露皮肤的毛孔都渗着细密的汗。

汪浩瀚和大蒋坐在五一广场树荫下的露天餐厅,喝着啤酒、吃着烧烤,俩人聊地正嗨。

实则是大蒋一个人问的正嗨,“哎哎,老虞,你至今没给我透露,你跟那个女清洁工啥关系?”

汪浩瀚充耳不闻,继续吃着一串烤肉。

“老汪,知道不,我调出了那个女工进公司填写的个人档案了,汉族、44岁,出生地宁城市,学历初中,离异……”楚寒露的个人信息表已在大蒋的办公桌摆放两天了,他倒背如流。

“等等,你说啥,学历是初中?!”汪浩瀚一脸的诧异。

他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某些讯息,用右手小指掏着耳朵。

大蒋自以为是的点点头,“嗯哼”一声。

汪浩瀚无言以对。

看来,楚寒露为了保住这份工作,隐瞒了自己的真实情况。

这时,一位高大帅气的大男孩背着双肩包,过来给他俩推销高档鞋油。

汪浩瀚打量着眼前这个让人双眼发亮的大男孩。

男孩一米八五左右的个头,身材笔挺,五官颇为英俊,剑眉、丹凤眼、高挺鼻梁、薄唇,有型的下巴。

大蒋望着外形俊朗的男孩,心想,这个男孩不当演员,干推销鞋油的行当,真是暴殄天物。

汪浩瀚也为男孩可惜,即便当不了演员,当个平面模特也行呀。

“先生们好,我是推销品牌鞋油的,我给你俩擦擦鞋子,不耽误你俩的,行不?”简单走上前轻声询问。

他见汪浩瀚俩人沉默不语。

简单蹲下身子,朝汪浩瀚的鞋面挤了点黑色鞋油,拿着柔软的擦鞋布细细擦拭起来。

不大一会儿,俩人的鞋子擦拭的埕光发亮。

简单站起身来,眼神中没有怯懦和卑微,只有一份渴望和淡然。

“先生,要吗?”简单轻声问道。

汪浩瀚和大蒋依旧一言不发。

俩人都仰望着额头渗出汗珠的大男孩。

就在他俩以为做推销的男孩,会喋喋不休地推介商品时,简单朝俩人微微欠身,“对不起,打扰了。”

男孩将鞋油和擦鞋布一一归整到双肩包里,转身离去。

也许简单这份憨厚而不善言辞的干脆,拨动了大蒋的心弦。

“小伙子,给我俩各留下10盒,不过,是他结账。”大蒋看着汪浩瀚笑眯眯说着。

简单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生意给惊呆了,他微微愣怔一下。

随即,简单满脸通红地掏出鞋油,小心翼翼分别装进两个产品包装袋中。

汪浩瀚掏出手机扫了下简单的微信二维码,支付了20盒鞋油钱。

1000元进账后,大男孩朝他俩分别鞠了个躬,感谢道:“谢谢,先生。”

“谢谢,先生。”

汪浩瀚望着离去男孩的背影,心想,这个男孩正是一个傲气和叛逆的年纪,但是他却脚踏实地干着推销的活儿。

真的不错!

盛夏的乌城夜色迷离,霓虹闪烁,夜晚依旧燥热。

饭店内,推杯换盏,人声鼎沸。

美食步行街两旁,烧烤摊、大排档一字摆开,吃客窜动。

这座城市的夜生活开始了。

夜晚的乌城总游荡着这样一群人。

他们在餐厅、在夜店、在KTV,耐心等候。

他们往往在夜生活的闭幕时出现,载着意兴阑珊的人们回家。

他们的职业叫代驾,一辆袖珍折叠的电动车是他们的坐骑和工具。

在乌城的每个夜晚,代驾司机穿梭大街小巷。

在狭窄的车厢里,在弥漫的酒精中,他们将一个个或疲惫、或兴奋、或沮丧、或失落、或不省人事的顾客安全送回家。

有人说,代驾是城市的摆渡人,每一个过客的故事实际就是代驾人的生活。

简单穿着一件反光黄色马甲、挂着工作牌、骑着折叠电动车依旧穿梭在乌城的夜晚。

简单白天准时准点到学校上课,到了晚上,他兼职做代驾。

跟往常一样,7点钟在学校吃过晚饭后。

他就骑着折叠电动车出了校门,打开手机上代驾公司软件,开始了当天的代驾工作。

晚上9点到11点是叫代驾的高峰期,这个时间段客人们吃完饭、喝完酒,打算回家叫代驾。

11点之后叫代驾的基本是去KTV、酒吧、夜店等娱乐场所。

这是简单跑代驾一年来积累的经验。

简单自小在妈妈楚寒露的言传身教下,就很勤勉。

妈妈经常教育他不要浪费光阴。

不要因为同龄人偷懒玩耍,就浑浑噩噩得跟别人一起贪玩。

妈妈常常说,别人是放羊的,而你是砍柴的。

跟别人玩耍一天,别人的羊吃饱了,而你的柴火在哪里?

知道自己是砍柴郎的简单,比班级同学谁都勤奋。

一边认真上学,一边瞒着家人打工挣钱。

乌城饭店附近又有人通过客服下订单,正巧简单就在这附近。

公司安排他去接这笔生意。

简单喜欢这家代驾公司。

这家公司比较自由。

除了正常穿着,简单的工作服就是一个黄色马甲,马甲胸前的LED胸牌闪烁着他打工的代驾公司。

这个工作比较自由,想挣钱就出来干活,不想挣钱在家睡大觉也没人管。

简单骑着他的折叠电动车,快速朝目的地赶去。

当简单来到这辆卡宴车前,他有点欢呼雀跃,又有点担忧。

雀跃的是代驾一年多,他曾代驾过各类的车,这款价格高达300万元的卡宴车还是头一次。

他又担忧,开车时千万不要剐蹭了。

细心体贴的简单,将这位身高稍稍比他低些的中年男子小心翼翼搀扶到后排座。

他上了驾驶位,小心谨慎地开着车。

代驾途中,简单默默开车。

驾乘安全是做代驾后简单的坚守,他一心只想着安全地把客户和车辆送回家。

简单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中年客户眯着眼正细细打量着他。

后排座的汪浩瀚是个记忆力相当不错的人。

刚才把车钥匙递给简单那一刻,他就察觉,这个年轻人就是昨天中午给他和大蒋推销鞋油的小伙子。

这个年轻人五官很青涩,也就20出头的样子。

是什么让这个本该轻狂浮躁的男孩,这样的沉稳而勤勉。

引起汪浩瀚关注这个男孩的一个更最重要原因,这个男孩无论是推销鞋油,还是做代驾,都不亢不卑。

从不多管闲事的汪浩瀚,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做代驾多久了?”

简单愣了愣,平静地回答:“一年多了。”

他见后排座的车主没吭气,担心车主会因为自己年轻在软件评语上留下不利于他的评价,又赶紧解释道:“我18岁就拿驾照了,驾驶车辆将近10万公里了,也算是个年轻的老司机了。”

“哦,放心,只要你安全把我送回家,我会给你写好评语的。”人精汪浩瀚当然知道简单解释这么详细的真正目的。

“谢谢。”简单目光平静。

汪浩瀚沉默地看向窗外,想着空旷的别墅里,又只是自己一人,寂寞孤独的感觉油然而生。

简单小心翼翼驾驶着这辆价格不菲的豪车,生怕被路上的冒失鬼司机剐蹭上,他车子开得很稳,也很慢。

夜色静谧,乌城的夜,万家灯火。

简单按照导航将卡宴车,开进一栋别墅的地下车库。

他将车辆中规中矩地停放好,简单跟汪浩瀚确认手机导航上的里程数。

按照订单业务,按里程数收费,www.youxs.org。

汪浩瀚没有用微信或支付宝支付。

他从裤兜口袋掏出钱包,随意抽出几张百元大钞递给简单。

简单右手连忙推着虞璟翰的手,“先生,只收50元,给我一张就行了,我还给你找50元。”

汪浩瀚不耐烦地将几张百元大钞朝简单怀里塞。

简单着急地双手朝外推搡。

“你收不收?剩下的钱都是我给你的小费。”汪浩瀚心里发笑,这年月哪有人会嫌弃钱多?

简单真的急了,慌乱紧张的语气说道:“叔,代驾费和小费,你给我100元算了,剩下的,您收回去吧。”

汪浩瀚怒了,出言威胁道:“你到底收不收?你再不收小费,我就投诉你,让你在代驾公司下岗。”

简单右手接过几张百元大钞,稍退后半步,对着汪浩瀚毕恭毕敬地鞠躬致谢,“谢谢叔,谢谢。”

汪浩瀚看着身材高大的男孩骑着一个袖珍的电动车,即滑稽可笑又很感动。

他扬声问道:“小伙子,你在哪里上学?”

简单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连忙用双脚支撑在地面,扭过脸不假思索回到,“叔,我是乌城大学环境工程系大三学生,名叫简单。”

袖珍电动车连带车上的人消失在汪浩瀚的视线里。

他转身朝自己别墅走去。

不知为什么,他看见这个打工的男孩,忍不住多给他代驾费。

连他自己都说不出什么原因。

也许是男孩的勤勉感动了他。

也许他是被酒精烧的。

也许是他的钱太多了,没地方花吧。

骑着电动车离开别墅小区大门,简单从裤兜里掏出那几张百元大钞。

他小心翼翼点了下,共六张。

骑在电动车上的他激动地伸出双手,“耶-----”的一声,兴冲冲朝学校赶去。

今天可以收工了。

做代驾一年来,简单见过各色的人。

代驾小生意,阅尽丰富大世界。

简单在把握方向盘的同时,也在弥漫的酒味中围观了他人或喜或悲、或亢奋或颓废的形形色色的人生片段。

他遇过耍赖不给代驾费的客户。

见过不按订单私自扣除部分代驾费的客户。

也见识过给二三十元小费的客户。

今晚这么慷慨大方的客户,他还是第二次遇见。

就如他今天第一次代驾300万的卡宴车一样。

这个中年男子给简单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回到学校已是凌晨一点,这是简单从事代驾工作以来给自己定的最晚回校的时间。

为了不影响第二天的学业,简单干代驾最晚不超过凌晨一点。

乌城有七八家代驾公司,经过比较,简单选择了这家代驾公司。

代驾公司靳老板是个豁达宽容的人,他不像其他公司从司机身上抽取15%到20%的提成,他是每月收取400元的管理费。

干代驾门槛低,有驾照、车技熟练就能干。

而且干代驾很自由,用靳老板的话来说,你可以白天黑夜地揽活,也可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简单平日学业繁忙时,一周只能干一两天的代驾。

学业轻松时,就会每天出来干代驾,接上几单业务就回校。

靳老板知道简单是大三学生,在分派单子时格外照顾他。

平时,简单一个月能挣上三四千元。

寒暑假是简单最开心的日子,他干代驾很拼。

去年寒假,他一个月就接了将近180个单子,除去400元管理费,月收入就1万多元。

为了感谢靳老板,简单请靳老板一家人到乌城海底捞吃了火锅,又给喜欢抽烟的靳老板送条云烟。

年纪不大的简单已经懂得了人情世故,更知道感恩。

回到宿舍,舍友们正联打英雄联盟的游戏。

简单将夜宵放在自己床下的小桌上,“别玩了,吃夜宵。”

几个馋货围上来,“哇塞,简单,今天发大财了,不吃方便面,改吃烧烤了。”

简单把手中的马甲挂在墙上的衣钩上。

他脱下帆布鞋,一把拽下上身的银灰色T恤,裸着上身趿拉着拖鞋走进卫生间,“给我留点,我还没顾上吃呢。”

大学生活就是这样自由恣意,简单是班级的另类。

简单给自己定了个目标,成绩一般,顺利拿上毕业证和学位证就行了。

利用大学时间多挣些钱,给买房还房贷的妈妈减轻些经济负担。

站在淋浴的喷头下,简单心算着一个月的收入。

这一年多来,他已经挣了将近5万元钱了。

过几天把这些钱交给妈妈。

理由吗,他早已想好,是爸爸简朴给他转来的生活费。

简单知道,妈妈楚寒露绝对不会向爸爸简朴询问,这些钱是不是他打给简单的。

就这样吧,自己虽然辛苦些,可是妈妈的精神状况越发好了。

他无法忘记妈妈当年犯病时,眼神涣散无光,整个人无精打采。

那样的妈妈,让他看着心里抽着疼。

为今后的岁月里,不再见到那样自暴自弃的妈妈,简单时刻提醒自己,快快长大。

成长是一个慢慢让人变得面目全非的过程,必须磨掉身上的棱角,融入不喜欢的圈子,把过去真诚和幼稚的自己掩埋起来。

简单就是这样被逼着成长起来的。

周六中午,简单完成学业回到妈妈租住的小屋。

推开门,只见妈妈坐在客厅的小凳上,弯着腰背对着入户门忙碌着什么。

“老妈,忙什么呢?儿子来了,也不搭理?”简单将双肩包挂在墙壁上的挂钩上,脱着旅游鞋跟妈妈俏皮地打趣道。

楚寒露闷声回答:“儿子,我手脏,就不拥抱你了,去看看餐桌上,妈妈给你买啥好吃的了?”

简单掀开笼罩,只见大磁盘里金黄色的鸡肉、黄色的土豆、红色和绿色的辣椒,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大盘鸡,老妈,你买了份大盘鸡,这得花多少钱呀?”简单开心极了,这是他最喜欢吃的美食之一。

楚寒露双手揉捏着黏糊糊的南瓜瓜瓤,用手挤出里面的南瓜子。

简单连忙钻进卫生清洗双手后,返回到餐桌旁,挑了快鸡肉咀嚼起来,肉质劲道,“老妈,这是土鸡哎。”

他走过来看见妈妈的双脚旁堆着十几个烂掉的南瓜。

有的南瓜一半是绿色,一半已经呈黑色了。

“老妈,你这是从哪里捡来的南瓜,都烂成这样了,能吃吗?!”简单愕然的问道。

楚寒露扬起脸对着儿子憨憨一笑,“这哪里是妈妈捡来的,是你于阿姨给的。”

“就那个是非精于阿姨?老妈,她给你送些她自己都不吃的烂南瓜,就没存好心。她是不是又要涨房租了?”简单愤愤不平地猜测着。

他见妈妈低声不吭,料定自己没猜错,“老妈,你这次不会再由着她涨价了吧?!”

楚寒露抬起头看着简单,“我没直接说她涨价不地道,只是婉转告诉她,倘若她再涨价,我只好搬回自己买的那套小屋去了。”

“她没再说哈?”简单蹲在妈妈面前,双目平视着楚寒露。

楚寒露继续忙着用手将盆底的瓜子捞出来放在旁边的盘子里,“她说咱家的屋子才交工,就是个土坯屋,卫生间连个马桶都没有,咋住。”

简单着急地说道:“咱们就是搬进去凑合着住,也比她一年涨三次房租好多了。”

“嗯,我也是这意思,我告诉她,我就花点钱安装个马桶、洗手池啥的,暂时住着,也不用掏房租,没屋门就买块布当门。我这样一说,她没再提涨房租费的事。”楚寒露又捡起一个烂掉一半的南瓜,用刀子切掉烂的流水的一半南瓜。

她用手在烂臭的南瓜糊状的瓤里,掏出瓜子放进水盆里。

楚寒露娴熟地掏着瓜子。

简单心酸地帮着妈妈把南瓜皮扔进垃圾桶里,“老妈,这个老于阿姨也真行,把她家不吃的烂东西送给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你也是,都烂成这样了,还要。”

楚寒露忙碌的手稍稍停顿一下,继续忙起来,“人家那么大年纪都提到门口了,我总不能说不要吧,咋说老于也是好心,这些南瓜也不是烂的没用,南瓜吃不了,里面的瓜子还好着呢,你也知道,妈妈喜欢吃瓜子,这段时间,不用花钱买瓜子了,倒是剩下不少零花钱了。”

简单帮着妈妈拾掇着南瓜,不悦的嘟囔着,“你可是教育我,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不要送给别人,可这于阿姨,把烂掉的东西当好东西送给你,亏她做的出来。”

楚寒露低头忙着,一声不吭。

简单知道妈妈心情不大好了,立马见好就收,转移话题,“老妈,咱新屋子出租出去,还是咱自己住?”

“没想好呢,再说吧。”楚寒露指着一盘子清洗好的南瓜子,“儿子,把这些瓜子倒在窗台上嗮着。”

简单端着瓜子,把滑溜溜的南瓜子平摊在窗台上。

他苦涩地想着,在他13岁以前,家里的蔬菜瓜果稍稍烂掉一点,都是扔进垃圾桶里的。

而不像现在,妈妈从烂的有些发臭的南瓜里掏南瓜子嗮嗮再吃。

“此一时彼一时”,这是妈妈来到乌城生活后,给简单经常念叨的一句话。

简单知道,与其是妈妈让他接受着窘迫的生活。

倒不如说,妈妈是在用这句话时刻说服她自己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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