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如今已经这个样子,再也不能生育,你们怎么还忍心这样说!不要再说了!曲姑娘!再说别怪白某无礼!”白云沂作出送客的姿态。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任你行如是说。
“啪!”的拍死一只蚊子,猩红色的血迹染了一手。
任你行唠唠叨叨跑到屋子里洗手。
最近每个人似乎都很烦躁。
傍晚的天边红霞异常妖艳,就像安歌跳的那支舞,挥动起的绢长水袖。
蚂蚁蚊虫格外多起来,像是感觉到某些不安。
九州城似乎要有大事情发生,每个人都心中隐隐有些预感。只是不知道,将要面临的,会是什么。
洪水泛滥的消息一天后才传到九州城,此时九州河上只是略微波涛,还算平静。
南边的水患却已经一夜夺去不知道多少人的家园。
流离失所的难民蝼蚁一般蜂拥而至,九州城内再不见往日繁华。
病死饿死的尸骨随处可见,烧杀抢掠的戏码每日上演。
有人家好心收留了几个逃荒而来的难民,当夜就有更多的难民蜂拥而至,这家人表示无力负担这些人的吃喝住处,于是当夜全家人被杀,家里米粮衣物被疯抢一空。
官府管不过来这些事情,水患来临难民无数的折子快马加鞭被送往京都,然而却没有任何消息返回。
不断上涨的九州河水如人心一般慌慌,这种恐惧随着河面的上涨每日愈增。
安歌依然被禁足。
白云沂安排了车马,正在筹划送沈七郎和曲兰心他们回北方。
“听话!现在赶快走,再不走怕是走不了!”白云沂的声音失去往日淡定,甚是焦灼。
听说北面很多城池都已经关闭城门,根本不许阜南流民进入。
“云沂兄跟我们一起走吧,躲一躲再回来。天灾不可逆。”沈七郎道。
白云沂一笑,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白家的使命,便是守住这座城,祭祀九州河,安抚河神。他要不过这个宿命,只要他没死,他就不能走。
现在已经打开所有白家粮仓,各个街口开设粥棚,接济难民。
“沈兄这次来运来的大量衣物,已经帮了九州城很多。此时真的不易久留,快走吧。”
现在已经有不少百姓请愿,要白家出面安抚河神。
那些百姓静静的坐在白家门前,祈求庇护。且每日人数都以百人增多。
曲兰心没有说话,沈七郎也不说话。
“把我带走一个人,我白云沂此生感激不尽。”白云沂道。
是谁?是寒烟吗?
曲兰心顺着白云沂的目光望向那个院子,那个院子很静,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那个人。
见不见到其实一点都不重要,有没有情,讲不讲道理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要活着。
既然生在乱世,那些小儿女的情长,也不算什么,只要她还活着。
小时候他欠她一命,如今还了,从此两不相欠,来生……来生再说来生的事。不要再有这些痛苦的纠缠。
“白云沂他是这样说的?”马车上,安歌轻轻的问曲兰心。
“他让你好好活着。”曲兰心安慰安歌,“等水患流民渐渐平复,我们再回来。京都那边总要出个办法,不会有事。”
其实这样的说法曲兰心自己都不会信。京都那边……那边若是估计百姓死活,怎会如今都迟迟没有消息。
得到的消息,只有关闭北方各个城门,加派哨兵把手,阻挡流民涌入阜北各城。发现强行进入者,直接当场射杀。
曲兰心的马车停到城外,亲眼看着那些难民百姓涌入,“开门啊!求求你们!给我们一口吃的!”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城墙上成排的弓箭手,纷纷利箭从天而降。百姓全部被射杀于城门外。
一时间尸骨遍地。
曲兰心远远的在丛林中下马车,跪在地上以袖掩面,阜南的百姓,也是大楚的子民啊!
“我得回去!”安歌面对这样的场景却并未看在眼里。
“我得回去!”安歌斩钉截铁的道。
“先跟我去西边避一避!”曲兰心起身道,北边边疆虽然苦寒,但那里有裕王和霍天一。
“你看到了吗?这是我们阜南的百姓,我得回去。我身上流着白家的血!我不回去,白云沂必死无疑!”安歌突然道。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祭祀河神,自然是白氏嫡传血脉,以命为祭!不然你们以为是怎样!”安歌悲怆道。
“所以白云沂是要以身祭河神?”沈七郎急忙问。
“此处已经哀鸿遍野,挺不住了,就算他不同意,九州城的百姓也会逼他。”人在绝望的时候,什么办法都会愿意相信。安歌哭道,“所以我见不到他了,求求你们让我回去见见他,我们俩注定有一个死一个活,不管谁生谁死,总要让我见他一面,再晚就来不及了。”
马车并没有掉头。他们弃了车,只每人骑马疾驰而返。
白云沂,你这个傻子!
九州城内一群人已经浩浩荡荡随白云沂上了九州山。
白氏血脉,祭祀河神,国泰民安,永葆一方。
相传只要白家传人的血自山顶流下,便可感动河神,山谷开裂,河水涌入。便不再会冲垮堤坝,危害百姓。
一群人浩浩荡荡拥着白云沂上山,从山脚下到山上到处都是人。
然而当他们到了山顶的时候,却看到祭祀的高台上早有一个红衣女子站在那里。
她高高瘦瘦的,仿佛风一吹就要跌入山间。可是风吹得她的衣裙飘飘荡荡的,更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子。
安歌。
白云沂一怔,然后笑了。眼前有一刻朦胧。
“安歌,不要闹了,快下来。”白云沂道,声音中有不易察觉的一丝慌乱。
安歌看着白云沂,也笑了。只是面色惨白,毫无血色。
“安歌!”白云沂想上前一步,然而却被后面的人拉住。“大小姐以身祀神,大小姐以身祀神了!”
百姓们纷纷跪下,从山顶到山脚,万人跪拜,喊声滔天。
只有白云沂定定的站着,看着安歌左手源源不断流出的血液。她已经站在这里多久了?那惨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唇,唯有那双眼,闪亮如落入星辰。白云沂仔细的看着,仿佛要将那容颜深深刻印到骨子里。
“安歌,停下来,停止!”那血液一汩汩顺着山石流下,安歌的生命也一点点的流逝。
白云沂再次上前,身后有人紧紧拉住。“大地未动,山谷为开。此时上去河神会怪罪啊!”
“滚开!”白云沂摔开后面的人,一步跃到台上伸手揽住安歌,“你都做了些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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