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老夫人是在可惜什么?”曲兰心问任你行。
任你行默默听曲兰心说完整个故事,低头不语。
曲兰心忍不住推了推任你行,把手上特意从河边陈老伯处打的两壶酒放到桌上。
任你行打开一闻,香气扑鼻,“好酒!难得这个世上还有这样浓香的酒。”
“这酒烈,你悠着点喝。”
任你行倒是并没着急喝,比这更烈的茅台五粮液他也不是没喝过。
只是默默犹豫不定道,“所谓滴血认亲一说,或许并不可信。”
这是古代人理解不了的事情,任你行也不想多说。不可信,也只是滴血认亲不可信,到底是不是亲姐弟,也不好说。
任你行也不便多说。
再说是不是姐弟,还重要吗?
沈七郎有信到,加快赶路如果顺利的话,可以在春节前到九州城,在白家与曲兰心他们会面。
程玉还是没有消息。
曲兰心安心诊治白老夫人。
因为近年关,白家各路生意便格外忙碌,盘点囤货打点人情,让人意外的是,里里外外忙着的是白安歌。
据说白云沂夜夜笙歌,流连于青云楼,夜不归宿,几乎以青云楼为家。
白家族里各个长辈对其颇有微词,甚是不满。
这一夜白老夫人突然就不好了。
“恐怕熬不过这个年关。”白老夫人喝下曲兰心端过来的药,虚弱无力道。
“总有办法。”曲兰心劝慰,她已经尽力。然而还是不甘心,或许再想想办法,总有办法。
“我这不是病。”白老夫人轻轻拍着曲兰心的手反倒安慰她道。“我是老了,人老了就会死。我活到这把年纪,死了也是喜丧。都别伤心。”
“见过很多人,看过很多好的风景吧?”曲兰心陪老人聊天。
“是,”老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笑了。脸上数不清的皱纹像是一朵盛开的菊花。
“何止是人和风景,还喝过好的酒,经历过很多事。那些开心的,喜悦的,吓人的,恐怖的,都经历过。”
“老夫人年轻的时候还喝酒?”
“喝!”老夫人露出孩童一样的得意神情。“九州城的姑娘谁不喝酒呢,还爱跳舞。我当年跳舞全城说第一,没有人敢说第二。我家老爷那时候就是看到我在九州城的一次姑娘们的歌舞比赛上拿得头筹,第二天就去我家提亲。”老夫人哈哈哈的得意起来。
笑声总会淡去,屋子里又恢复一片寂静。
“老喽!”老夫人又说,“所以老了也没什么,死了也没什么。孩子,去叫他们来。我时间怕是不多了。”
曲兰心忙转身去叫,老夫人说的应该是白云沂,和安歌。
“等等呀。”老夫人又叫道,“算了,先不叫了。能不能见上最后一面一点都不重要,让他们去忙吧。我亏欠安歌的,也亏欠云沂的,我对得起白家,却愧对我的两个儿女。”
“老夫人不要这样想,儿孙自有儿孙福。”曲兰心宽慰老人。
当年若不是白家双生胎,溺死一个,留一个,也不会有现在安歌的愤恨,以如此极端的方式回到白家,再将所有家族势力抢在手里。
也不会有白云沂颓废,自暴自弃。
可是这一切,又能怪谁呢?
“你是皇家的人,是不是呀?”老夫人声音很低,也很轻。
曲兰心浑身一颤。
都说临死的人能通灵,这老夫人莫非是看透了自己的什么?
“你若是皇家的人,此时这个境地,一定心里也很苦吧。”老夫人自顾自道,“你看世人皆苦,你苦,我那两个孩子也苦,我终于要解脱了。”老夫人声音越来越淡,似乎是要睡着了。
“我从前苦,后来不觉得了。就像是……”曲兰心歪头认真的想,“就像是一路上光着脚走过满路荆棘,最开始双脚流血不止,后来满脚伤痕,再后来结了痂,也就不觉得痛了。”
“不痛了?”老夫人认真的反问确认,随即又认同的点点头,“是这么个理儿,时间能治愈一切,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或许真的就不痛了。那安歌,是不是也不痛了呀。”
老夫人沉沉的睡去,她身子实在太虚了。
曲兰心掩住嘴,不想呜咽出声。
仔细为老夫人盖好被子,轻轻退出房间,扭头去找白云沂和安歌。
他们都在哪里,今夜最好都别出去了,在家里受着老夫人稳妥些。
安歌就在账房,她手里白家的事物越来越多,她又越来越揽权不肯放手,很多事必须亲力亲为,此时深夜账房内依然亮着灯火。
从前灵巧的勾着兰花指的手如今握着毛笔,曾经柔韧跳出动人舞姿的身段现在端坐在案桌前。或许这才是她想要的,才是真正的她。
白家的大小姐,而不是那个莺歌燕舞让男人垂青的安歌。
“白云沂这哪里?”曲兰心说明了来意,然后就要去找白云沂。白云沂今夜不在青云楼,曲兰心派去找人的小厮已经回来禀告过。
九州城烟花柳巷,出了青云楼曲兰心也并不知道别的地方。
“你问我白云沂在哪里?”安歌凄凉又自嘲的一笑。“他每日躲我都来不及,恐怕世界上他最厌弃的人就是我吧,哪里会让我知道他在哪里。”
曲兰心叹口气,这个姑娘什么都好,长得好,心地好,做生意脑子灵光。就是说起白云沂的时候……
“可是我知道,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曲兰心笑道。
安歌垂下头不说话,她自然知道他在哪里,他的一举一动,她怎么会不知道。打仗重要的是知己知彼,她要从白云沂手中抢过白氏的控制权,怎么会不派人盯着白云沂都在做些什么。
“老夫人可能要不行了,那是他的母亲,你难道要让他后悔一辈子吗?”曲兰心道。
让他后悔一辈子?这句话听起来似乎取悦了安歌,她眼睛一亮,吓了曲兰心一跳。似乎安歌对于曲兰心这个说法非常感兴趣。
“如果有能让他后悔一辈子的事情发生,那我应该很乐于促成。”安歌轻飘飘的说,可是随即,她放下手中的笔,捋一捋垂在脸颊的青丝,“走吧,我们去找白云沂。”
“他这些日早就不留在青云楼了,他在……”安歌笑了笑没说话,可是在曲兰心看起来她的神情是那么痛。
青云楼的新头牌,寒烟姑娘。
几日前白云沂已经一掷千金给她赎了身,现在安置在九州城东的一处别院。
新婚燕尔,佳人软香在怀,白云沂自然在寒烟姑娘那里。
安歌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悲喜,只留了一个消瘦孤寂的背景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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