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驾亲征”四个字如同一颗巨石，在大殿之内激起惊涛骇浪，文官们或面面相觑，或窃窃议论，殿内一片嘈杂。也如同一柄重锤，瞬间将赵匡湚的心防砸得粉碎。

他只是一个在世纪读了年书的乖乖仔，别说打仗，从小到大，打架他都是被摁在地上摩擦的那个。

还御驾亲征？直接说白给不就好了。

赵匡湚心说，小老弟，你怎么肥四？别人家的弟弟都是生怕自己哥哥犯险，你倒好，专把自己大哥往火坑里推！信不信为兄分分钟让禁军砍了你。

没等赵匡湚发话，礼部侍郎周显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反对道：“万万不可，陛下乃万金之躯，岂能以身犯险！”

兵部主事蒋理眼皮一抬，同样觉得这是个表忠心的好机会，也跳出来反对道：“陛下，此事不妥！”

还有不少大臣亦是蠢蠢欲动。

呼，还好，有人反对就好，加油！千万要把这事儿给摁下去，赵匡湚松了一口气，脸上却还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干大臣。

小老弟不以为意，反对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以为自己猜中了大哥的心思，所以全然不怵，扭头冲周显阴森一笑，道：“这位大人，还未请教。”

周显感受到小老弟语气里透露出的危险，明显犹豫了一下，但想到机会难得，还是硬着头皮道：“下官礼部侍郎周显。”

不止是周显，大殿之内稍微有点双商的，都感受到了小老弟的不怀好意，但却没有一个人说话，一来他们想看看赵匡湚的态度，二来嘛想看看这位晋王的手段，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眼下有人愿意跳出来试水，他们也乐见其成。

但他们失望了，赵匡湚为了不露出破绽，始终板着脸，神色平静，瞧不出情绪，他只能晦涩的给赵匡义眨眼睛，意思是：臭小子，还不给为兄住口！御什么驾，亲什么征！你是想把我送给敌人清蒸是吧！

小老弟却会错了意，只以为大哥碍于现在的身份，不能直接开口，于是以眨眼的方式催促自己大展身手，务必为他争取到此次御驾亲征的机会，还越眨越快，看来大哥急了！

小老弟大受鼓舞，露齿一笑，对兄长轻轻点头，以作回应，一副包在自己身上的样子，心里默默道：大哥，你放心，臣弟今日必定火力全开，舌战群臣，肯定替你拿下亲征之事！

正了正衣冠，赵匡义问道：“周大人，亲征之事何处不妥？”

周显理所当然的说道：“战场凶险，叛贼狼奸猾，非万不得已，不可御驾亲征，要是万一伤有个三长两短，该如何是好？此乃其一；陛下初登大宝，朝政大事需由陛下定夺，此番亲征，朝政无人主持，又该如何是好？此为其二……”

大殿内，不少臣子暗暗点头，而六部尚书等人却暗道不好。

果然，小老弟发难了，他打断周显的长篇大论，看着周显的眼神里不再有之前的不怀好意，只留下看待死人一般的冰寒。

“哦？三长两短？周大人觉得陛下会有怎么样的三长两短，不妨说说看。”

说说看？

这句话就要命了，周显立马跪下叩首，道：“臣只是担忧陛下安危，一时失言，绝无晋王爷所说的意思，恳请陛下恕罪。”

小老弟发现户部尚书竟然没吱声，一副事不关己，老神在在的样子，有些失望，得这些大鱼下场才有意思啊，可大鱼都老成精了，根本不给机会。

“这也就是在朝堂之上，若是在军营里，今日必拿你祭旗！”

赵匡湚：“……”

就这？兄弟，你这战斗力不行啊！你怎么敢跳出来的！这年头也没有勇气这首歌啊！

好在，并不是只有周显一个人站出来，后面还有一个兵部主事蒋理，现在他和周显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必须共同进退，别看小老弟还没叼他，等周显被小老弟捶死了，下一个就是他。

“陛下，周大人虽有失言，但还请陛下念在他用心良苦，饶过他这一次。”

“起来吧，下不为例。”

赵匡湚自然是顺竿爬，他觉得小老弟忒不懂事了，自己都这么暗示你了，心里还没点那啥数吗？难道是自己暗示得不够明显吗？于是他又冲小老弟眨了眨眼睛里，希望这次他能懂点事。

然而，世上最委屈的误会莫过于此，我跟你说的是：不要，停！你却以为我说的是：不要停。

小老弟以为大哥是在叫他加把劲，乘胜追击，遂把目标对准了兵部主事，“这位大人是？”

蒋理面皮抖了几下，求助似的看向兵部尚书还有两位兵部侍郎，然而蒋理失望了，几位大人摆出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看他表演的架势。

不只他们，三省六部皆是一副看戏的架势，他们已经透过周显看到了冰山一角，现在只希望能透过蒋理将晋王看得更清晰一些。

没办法，蒋理之能硬着头皮道：“晋王爷，下官兵部主事蒋理。”

听到兵部，小老弟似笑非笑的说道：“哦？蒋理？好名字，蒋大人，你一定要和你的名字一样讲理啊，身为兵部主事再战事上可不能凭着一张嘴胡说道。”

蒋理抹了抹脑门上的虚汗，道：“是是，下官省得，下官省得。”略微调理思绪，蒋理继续说道：“古往今来，御驾亲征有两个必要条件，一是万不得已，而是征之必胜。”

“我等相信陛下必然马到功成，征之必胜，只是如今并未到达万不得已之刻，我朝兵多将广，区区叛贼何须陛下亲自出马，岂不闻杀焉用牛刀？方才周大人担心陛下安危，一时失言，但道理却是对的，叛贼阴毒，若想法设法遣人刺杀陛下，何解？世上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王爷以为何如？”

小老弟重新审视了一遍眼前这位兵部主事，不得不说，有周显的前车之鉴，他学聪明了，话语里几乎抓不到破绽，说得也有理有据。

只可惜，还不够。

淡淡一笑，小老弟开口道：“蒋理大人讲得一番好道理，既然蒋大人也觉得此番讨逆必定马到功成，那第二个条件，便已经有了，至于第一个条件，大人以为，还没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非也，非也。”

“陛下登基乃是天命，叛贼于陛下登基之际起兵反叛，摆明了就是蔑视天威，陛下是天子，蒋大人还觉得这还不到万不得已吗？难道要陛下坐看天威受损，陷陛下于不忠不孝吗？”

六部尚书，面露鄙夷，嗬ui～，狗屁不通的歪理，这话你也说得出来，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说什么聊斋啊。

换了口气，小老弟继续道：“是，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可我们不是千日防贼，我们此去是为了杀贼，千日杀贼，斩草除根，杀出个朗朗乾坤，岂不更好？

“至于陛下的安全，我看不妨让周大人也随陛下出征好了，周大人如此关心陛下的安危，肯定会拼死保护陛下的，对吗？周大人？”

浓烈的杀意，随着小老弟话音落下，在大殿里弥漫开来，百官皆是呼吸一滞，好家伙！前面尽是胡扯，杀招原来在这儿！横竖都要周显的命呐，这位晋王爷好重的杀心！

周显跪伏在地上，抖如鹌鹑，他现在的处境就是被架在火上烤，随军出征，有没有命回来不知道，他不敢答，可现在要是不答，散朝后他就得乞骸骨，遂只能艰难道：“为……为陛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蒋理不敢说话了，恨不得化身小透明，让所有人忽略他的存在，他怕小老弟让他也随军出征，已经到了不惑之年，哪里禁得起打仗这番折腾。

一时间，文官集团，全体沉默了，没办法，谁都怕，让一群鸡都没杀过的书生上战场，不是老寿星喝砒霜——嫌命长嘛。

小老弟得意的冲赵匡湚一笑，也眨巴眨巴眼睛，意思是：瞧，大哥，我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