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黑了下来,运粮队走入了一片林子。有经验的保镖头子喊道:“大家伙快着些,趁天全黑前加紧通过,穿过这片林子,前边有家客栈,虽然小了点儿,但好歹有个地方落脚。”
风餐露宿的,哪有客栈舒服。这位唐九爷是个不差钱的,有条件都不会亏待他们。
外头侍卫们的应和声依次响起,略显凌乱的步伐踩在满是泥泞的山林中,不时传来枯枝被压断的声响。
但这些声音听在婉宁耳边却无比悠远,她的心思已经飞向了灾情最重的五个县。
全淹了吗?
这个猜想让婉宁心头发紧。如今不比后世,直升机大邮轮,总能抢救些人出来。这个世道,如果没能第一时间把人救出来,天灾之后就更难了。
五个县的人命,那得是多少啊?
婉宁想着都觉心间发颤,抖着嗓音问道:“爷,那五个县真没了吗?”
胤禟面沉如水:“爷也不知道,先过去看看吧。”
“今儿拦路那位是个官爷吧,他想干什么?”
“这么些粮,太平年间都值不少钱,放到现在的甘洲,说是有价无市也不为过,你说他想干什么?”说到这个,胤禟就一肚子火,居然暗示他卖粮要先孝敬上头。
若不是他想将这片的形势查得更清楚点,那个姓傅的一准儿已经被他砍了。
婉宁叹了一声:“爷,别气了,等把实情报上去,皇阿玛会处理的。”
“就怕皇阿玛舍不得。”
“怎么会?那个傅大人居然敢大剌剌地找商队要孝敬,平日里还不知怎么收刮民脂民膏呢,这等蛀虫不处理了还等着过年吗?”
胤禟道:“太子的势力在这一带经营良久,动一个傅逢泽容易,就怕牵一发动全身,到时候真将太子的势力连根拔起,皇阿玛定不会同意的。”
婉宁嘟起了嘴:“不是说天子犯支与庶民同罪么?皇阿玛怎能因为太子如此是非不分?”
胤禟赏了她一个爆粟:“别胡说,皇阿玛都敢编排,你是不要命了吗?还有,谁跟你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那种骗无知少女的话本儿少看一点儿,这话讲出去也不怕人笑话,平民百姓岂能跟天皇贵胄相提并论?”
婉宁不服气,王候将相宁有种乎?
她正待反驳,外头却突然传来一声马的长鸣,马车剧烈地抖了几下,直接将婉宁和九阿哥甩得东倒西歪,好一会儿才稳住身形。
刚一坐稳,便听得外头一阵长刀出鞘的声响,金明气势十足地问道:“尔等想干什么?”
九阿哥拉开车门走了出去:“怎么回事儿?”
金明:”九爷,有人要劫道。”
天已经黑了,婉宁借着火把的光往外张望。马车的对面,一群手拿各式兵器的人衣衫褴褛,浑身沾满了泥浆,比这两天路上见到的难民更像难民。但他们身上的衣服虽然又脏又破,却依稀瞧得出是官府中的衣服。
九阿哥把婉宁的头按回去,不无嘲讽地开了口:“就你们这样,也敢来劫爷的道?”
那群难民的目光几乎都粘在了粮车上,可见其渴望,但两边人马,一边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一边则是兵强马壮,神采奕奕,都不用对比便已现高下,他们便是再贪婪也没人敢上前。
可也没让开。
对峙了一柱香之后,领头的难民对着他们跪了下来:“这位大爷,求您救救清河的百姓吧。”
胤禟拧了眉:“你是清河人?”
“吾乃清河县令谷满仓,求大爷赊借些粮食,等这关过去,我定将所有粮款全部补足。”
“爷凭什么信你?”
那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印鉴:“这是我的官印,可以抵押给你。”
“大人不可,说什么也不能将官印抵出去啊?官印丢失,那可是重罪。”
“都活不下去了,还讲什么罪不罪的。”那人给九阿哥重重地叩了个头,五体投地,半晌都没有起身。
胤禟眯了眯眼睛:清河县令谷满仓,名字倒是对得上了。在听完婉宁听的说书后,他便传信让八阿哥打听了下谷满仓这个人。的确是个为民办事的好官,不枉那些说书人如此吹捧他。
只可惜生不逢时没能遇上一个好上司,他这些年的功劳多半都被旁人冒领了去,以致于在清河县令这个位置上蹲了足足九年:“金明,去检查下他的官印。”
金明依令行事,片刻后道:“九爷,是真的。”
婉宁拉了拉九阿哥的衣摆:“爷,问问他们那几个县的情况,有多少人遇难?”
没想到婉宁这么关心这些人,胤禟稍稍愣了一下,旋即问了出来:“你们从清河县过来吗?县里多少人遭了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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