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左家人到来，常乐还是很开心的。

只不过现在正好处在毒阵研究的关键时期，师父的幻境都弄出好几个了，他毒丹的进度明显太慢了。

为了不掉链子，他这几天一门心思全放在这上面。

白天赶路的时候，他要利用系统设计出毒丹丹方，到了夜里，他又要忙着把白天设计好的毒丹炼制出来，还要用陈印来测试毒丹效果，所以根本没有时间。

原本常乐打算忙过了这阵子，再来好好向那几位丹师前辈讨教一番的。

可没想到，对方今日会突然针对自己，向自己开炮。

自己没得罪他们呀！

常乐转头看向师父，结果颜陌故意把头偏向一边，明显是不想为他解围。

他又看向左绮，结果那位左师叔不但没有半点要过来帮自己的意思，还拉着司薇这个小娘们一起，满脸的幸灾乐祸，摆明了就是要看自己的笑话。

再看向慕菁与武冷霜，这两位师妹倒好，相互挽着手臂，正在与另外两个老头讲话，却没一个愿意来帮自己说话的。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些帮人是指望不上了。

只是他有点纳闷，自己又干什么了？

怎么又引起了公愤？

其实是这几天里，常乐太过专心，白天晚上都没怎么理人，不但泠落了左家人，也冷落了大家，所以现在谁都不怎么待见他，都乐得看到他吃憋。

不管怎么说，这位脾气不怎么好的老人家是左师父的长辈，那么也就约等于是自己的长辈，所以常乐的态度还是蛮端正的。

不过对方指责自己心思歹毒，这点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他陪了个笑脸，分辩道：“前辈言重了吧，晚辈研究毒丹可不是为了害人，而是为了救人，哪里称得上是心思歹毒？

至于试毒之事，是陈兄主动自愿帮忙，晚辈可没有逼迫，前辈不信的话，可以亲自问他。

而且晚辈每次都会帮他把所中之毒化解干净，这就更称不上心思歹毒了吧？”

陈印在心中呐喊，你乱讲，鬼才是自愿的！

傻子才会主动去帮人试毒！

只不过常乐以往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太大，他不敢真这么说。

在左鳞看向自己的时候，他还要挤出一点难看笑容说道：“自愿的，在下的确是自愿的。”

左鳞更怒了。

你们当老夫是瞎子还是傻子？

竟然当着我的面还敢说谎！

此时常乐在他心里的印象已经差到了极点！

油嘴滑舌！

敢做不敢当！

心术不正！

不知悔改！

于是他的声音又大了几分，说出的话也更加难听了几分：“你当老夫不懂毒丹！

你还敢说你炼制的这些毒丹，不是用来害人的！

以活人试毒，天理不容，岂容你狡辩！

像你这般心术不正、自甘堕落的丹师，本事越大，以后害人越多，老夫今日便要替天行道，帮你师父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只想着害人的败类！”

常乐的脸都被骂黑了。

自家师父在边上呢，他当然是不怕这老头来替天行道的。

原本他见这老头在气头上，知道这时候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是错，所以打算随便应付一下，混过去就是了。

可这老头的脾气居然这么差，还越来越上纲上线了。

他就有点不乐意了。

凭什么呀？

我师父可就在那里坐着呢，凭什么就被你随便代表了？

其实颜陌现在也挺尴尬的。

她本意只是开个玩笑，料想对方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会有点分寸。

谁知道这老头不但脾气差，说话还有点不知轻重。

你当着我的面教训我徒弟也就罢了，我就当你是倚老卖老了，可你直接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一点面子也不留给我，这就有点过份了。

可一看左绮还在那里没心没肺地笑着，她也忍住没有开口。

就看看常乐会如何来应对吧。

如果他应对不好，正好自己可以用这个借口教训一下他。

左绮当然知道左鳞他们是什么样的臭脾气。

说起左家这些丹师，一个个出身太好，又都还算有点本事，无论走到哪都被人吹捧着，所以一个个都养成了心高气傲的毛病。

一贯都是以自我为中心，天老大，左家老祖老二，再接下来就是他们了。

说白了就是有点目空一切。

他们常年宅在家里炼丹，倒没什么坏心思，就是说话做事有点不知轻重，不会去顾忌别人的感受。

在左家时是如此，到了外面也是如此，所以左家这些丹师的炼丹水平再高，在外面也不被人待见，总是被人敬而远之。

可偏偏他们都还不自知，认为别人这是自惭形秽，不敢靠近自己。

用常乐的话来说，就是这些人的情商太低。

不过今日有她在场，也不怕事情会收不了场，所以她亦安心地在一旁准备看常乐的笑话。

在左家，也只有她能治得了这些人。

“老爷子，你这话说得太过偏颇了吧。”常乐的反击开始了，“你说我炼制毒丹就是为了害人，那老爷子你刚才说自己懂得毒丹，也是因为您老人家以前也想着要去害人来着？”

“你……”

左鳞没想到他居然还敢顶嘴，更是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只是他没有常乐这种急智，明知道他在强词夺理却一时半会也没想出反驳的话来。

可惜他不知道，这只是常乐反击的开始罢了。

“连普通人都知道：是药三分毒！

研究毒便是在研究药，可惜老爷子你出身左家，竟然连如此粗浅的道理都没弄懂。”

“若是能把毒研究透了，是不是能降低丹毒，炼丹的本事是不是也能提升许多？”

“前辈只看在下炼制的毒丹，就武断地判断在下是为了害人，请问前辈，在下用这毒丹害过了谁？”

“按照前辈你的这种说法，剑法亦是杀人之术，那左师叔每日练剑，是不是也是心术不正，一心想要杀人了，前辈你为何不去管管她！”

左绮没想到会扯到自己身上，怒瞪着常乐，气得拔出手中长剑向他挥了几下。

常乐一缩脖子，只当没看见，口中继续叭叭：“那些法宝、阵法亦能杀人害人，难道那些炼器师、阵法师亦是心术不正、心思歹毒？”

常乐年轻，说话时中气十足，语速又快，左鳞想接也接不上，空在那里“你你你”个不停。

他万没想到，自己只说了他两句，这小子居然还说个没完了。

可偏偏他嘴又拙，说又说不过，手扬起了半天，又不好真打下去，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可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旁的左鳍，左鲸看到大哥居然被人教育了，连忙过来帮腔。

“你用活人试毒，本就不对，还敢在此强词夺理！”

“毒道本就是歪门邪道，大哥怜你才，好生劝你，你却不知感激，实在是狼心狗肺！”

多了两个人，但是常乐夷然不惧，论打嘴炮，他又怕过谁来！

“晚辈听闻丹祖曾经亲尝百草，后才创出丹道，造福万代。

难道丹祖不是活人吗？尝百草不是在试毒吗？

再说了，陈兄试毒纯属自愿，非如此无法洗清他曾犯下的罪孽，几位前辈一味阻止，反而是要陷他于不义，你们于心何忍？”

“毒道亦是丹道的一种，不但可以用来自保，亦可以用来救人。

又与其他丹道何异？

可就是有太多像前辈们这样浅薄的丹师，一直对毒道抱有偏见。

明明是一样的东西，却非要强行分出个三六九等来。

你们这么做，对自身丹道有何益处？！”

“晚辈不惧偏见，为了提高自身刻苦专研毒丹，却被你们说成心思歹毒，心术不正。

敢问前辈们，你们这样来打压一个后辈，你们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

常乐也是个人来疯，一直装孙子憋屈惯了，现在终于找到机会发泄，居然一下子说嗨了。

小嘴一直叭叭叭，叭叭叭说个没停。

如果不是嘴巴说干了，他也实在没什么词了，估计还停不下来。

左家三个老头一下被他给说懵了。

心里那个气呀，什么时候有人敢这么对他们？

刚开始他们脸上还满是愤懑表情，张开嘴巴，准备反驳来着。

可是到了后面，可能是发现双方的战斗力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再争下去也只会自取其辱。

于是就变成了三个老人家在一旁都紧闭着嘴，被一个小年轻训得跟孙子一样，哑口无言。

这人丢大了啊。

三个人加起来好几千岁了，居然没能争过一个孙字辈的孩子，这要是传出去，他们老脸都没地搁了！

明明知道他说得大都是些歪理，可他硬是能把那些歪理掺到大道理之中，让人一时半会找不出话来辩驳。

这种诡辩之术他们从没遇到过，所以还真有点‘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不过话说回来，这孙子还真是孙子。

什么话都敢乱讲，没有半点敬畏之心。

听听他说的那是什么话？

他找活人来试毒居然也敢与丹祖尝百草相提并论？

要是这话让左家老祖听见了，非得用大耳括子抽他不可。

不过三人能在丹道上走那么远，智商肯定也不低，多少听出了点他话中的弦外之音。

那个被他逼着试毒的青年，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他才敢如此理直气壮，所以他的师父也没拦他，就是害得不明真相的自己，在这里枉做小人。

常乐停下之后，现场一下子静谧了起来。

所有人都在用奇怪的目光盯着他，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特别是司薇那小妮子，一脸崇拜，眼睛里都冒出了无数小星星，如果不是被左绮及时按住并捂住了小嘴，只怕她都要跳起来大声喝采了。

常乐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一下。

好嘛，装过头了！

最后还是颜陌过来给左家三老解了围，一把揪住常乐的耳朵，把他拎到一边。

“你还有理了是吧？”

“长辈讲你几句都不行了？”

“这么会顶嘴，是不是以后为师也训你不得了？”

“……”

等两人离开，左绮这才放声大笑起来。

她可没顾及这三老的面子。

不但如此，等回去之后，她还要将此事大肆宣扬，要让左家所有人都知道。

左鳞他们生着闷气，可也拿这位左家老祖的心头肉没有一点办法。

经过这次冲突，左家三老知道拼口才肯定是比不过常乐的了。

要整治他，只能另想他法了。

他既然是丹师，喜欢炼丹，那么就在他最自信的地方打击他好了。

至于什么以大欺少，以多欺少之类的，都自动被他们忽略了。

先把场子找回来，其他的以后再说！

所以在之后的几天里，常乐就彻底被这三个老人家给盯上了。

只要他一开始炼丹，这三位就会往他身边凑。

从他们口中说出来的话，那叫一个难听。

“炼了这么多丹，连投药都没练好，真是愚钝不堪。”

“化药手法生疏，若是学会老夫的‘灵龙三转’，至少可以省下一半的真火。可惜老夫的绝技不传心术不正之人。”

“提纯做得太糙，还有那么多杂质没有剔除干净，这炉丹药的品相高不了了！

野路子就是难登大雅之堂！”

“……”

反正无论是炼丹的每个步骤，都会被他们批驳得一文不值。

有时候即使常乐做得还不错，也一样会被他们嘲讽动作不够潇洒，没有丹道大师的气度什么的。

只要看一个人不顺眼，就会觉得他连呼吸都是在犯罪。

常乐恨得牙痒，心说有种你们也在我面前炼一个，看我敢不敢……录个像！

对此他是没有一点办法，这三老头都是高级丹师，炼丹方面的造诣自己还真比不上人家。

虽然他们的话有些鸡蛋里挑骨头，但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所指出的大部分问题都是没错的。

这就很讨厌了。

哪个丹师喜欢在这种环境下炼丹？

谁在炼丹的时候，喜欢有三只苍蝇一直在边上叨叨个不停？

心态会崩的呀！

所以他们越说，常乐的失误频率就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