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烬换上了七星宗的月白长袍,坐在廊下的台阶上,拿着酒葫芦喝一口酒,舒舒服服的叹了口气,“仙家的酒就是不一样啊。”
在他前方,一个少年正对着他,正伏案跪在铺满鹅卵石的地上,努力的聚精会神的抄着道经。
“咔。”
少年捏笔太过用力了些,一不小心将那笔杆子捏断了,抬头,咬牙切齿的看着那位幸灾乐祸的家伙,“瑾七!你……”
他一句话刚开了个头,却见那人正皱着眉掀开了衣襟,偏头看向右臂,那刚刚包扎的绷带已经沁出了血……这伤药不怎么管用啊……
少年望了望天,原本发火的话说不出口了,没好气道一句:“受伤了喝什么酒?”
明烬倒是毫不在意,将衣服弄好,挑眉笑道,道:“于在下而言,酒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正准备再喝一口,似是终于发现对面少年的气闷,瞧了他一眼,“想喝?我倒是不介意分你一口,可是,若是害你再被你家师叔罚,就是我的罪过了。”
玉鸣磨了磨牙,“你就不能换个地儿喝?”
明烬眨了眨眼,颇为无辜的模样,“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无聊,特地过来陪你说说话的吗?你看,你家小伙伴都不理你了。”
他这般说着,扬了扬下巴——
在庭院另一边有个不大不小的喷泉,水池旁边是高低错落的假山。玉笙此刻就坐在最低的一处假山上看书,也是派过来监督玉鸣的。
玉鸣道:“我谢谢你啊。”
明烬道:“不客气。”
玉鸣:“……”
这人脸皮太厚,他甘拜下风……
那边,玉笙也终于发现这边的异常,起身道:“别贫了,我去帮你再拿支笔来。”
玉鸣叹了口气,正准备将那笔扔到一边的时候,听到明烬道一声:“哎,怎么就扔了?多浪费。”
玉鸣斜了他一眼,道:“都已经断了,不扔留着你吃啊?”
明烬不以为意,“笔断了接起来就是了。你不是神仙吗?像这样伸手一指……”他这般说着,抬手,将食指与中指一并,伸手一指那断了的笔,“就这样,‘蓬’地一下就能恢复原样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玉鸣斜了他一眼,道:“这笔已经断了,要恢复原样,就相当于是把它的时间回溯到断掉之前。涉及到时间规则,就是真神仙也做不到啊。”
“是这样吗?”明烬歪了歪脑袋,“我听杨老头说,仙家有炼器之术,只要知道原理,有了原料,就能够炼出任何东西。这支笔只是断了,原料都没有消失,只要知道它原本是如何连接的,不就能够把它恢复原样了吗?”
玉鸣露出困惑的神色,“炼器?”
明烬点头,“是啊。你看人断肢了都能给接起来,一支笔而已,凡人都有办法接起来,你个神仙还没法子?”
原本,明烬提到那位传说中的杨真人,玉鸣还有些将信将疑,这会儿见他把炼器与医术混为一谈,又把法术跟凡人工艺相提并论,不由扶了扶额,道:“那怎么能一样?”
明烬道:“表象不同,道理却是一样的。杨老头说,仙人探究的就是天人之道,天地是如何形成的,草木是如何生长的,生灵是如何诞生的,太阳为什么从东方升起,月亮为什么会有阴晴圆缺,水为什么会往低处流,风火雷电又是从何而来的……理解了事物的本质,便能够掌控最本源的力量。”
玉鸣越听越迷糊,挠了挠脑袋,道:“这些道经里不是都有写吗?连我这种不学无术的都知道,天地本是一片混沌,是上古神族创造的三千世界。”
明烬耸了耸肩,“他是这么说的啊。唉,小玉鸣,杨老头很厉害吗?”
玉鸣点头,又摇头,正准备说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撇了撇嘴,道:“不告诉你。”
明烬倒是笑了,“生气了?”
玉鸣受罚是因为偷偷喝酒吃饺子,至于昨天泄露的那点儿情报,其实并不算什么秘密……他一个筑基小修士能知道什么机密啊?不过,当他知道明烬是在故意套他的话的时候,总归是有些不舒服的。
这时候,玉笙拿了只笔筒过来,目测至少有十来支毛笔,往桌子上一放,道:“别再折腾了,总归是抄完了才能起来的。”
玉鸣愤懑间,伸手一指,“把这家伙拉下去!”
明烬忍着笑起身,也不逗他了,走到水池边,躺在假山上,闭着眼睛,似乎是打算睡个回笼觉。
玉笙继续看书,只是,他盯着看了半晌,却是一页都没翻过去……抬眼,问道:“你要怎么救?”
明烬正整理着思绪,蓦然听到这一句,略愣了会儿,睁开眼睛,笑了笑,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道:“跟你打听个事。你知道巩家死在那狐妖手上的有哪些人吗?”
玉笙想了想,道:“去年冬猎那次,狐妖攻击的主要是巩家家主巩嵩,巩嵩受了伤,挺严重的。”
他知道的也都是巩家能叫得出名字的人,至于冬猎时跟着巩家家主的人死了多少、伤了多少,他也是不知道的。
而在那之后,死伤的基本上都是金丹期的修士。直到上个月,洛泠,也就是巩维的女婿,带了一队人进山采药,结果整队人都失踪了,想必也是凶多吉少。
玉笙道:“巩嵩是元婴中期的修士,他有十来个子女,很有几个资质不错的,最厉害的是长子巩戚玉,就是昨日受伤的那位。他去年结婴的,听说巩家给他办的结婴大典很是盛大,若是没有意外,应该就是下一代家主的人选。
“巩嵩有五个兄长,不过,唯一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也只有巩维,如今是元婴初期的修为。巩维的众多儿女中,有两个小有名气,一个是长子巩谦,已经结丹了,另一个是洛泠的道侣,叫巩枝,也是个结丹修士。洛泠就是一个月前失踪的那位元婴修士,是个难得的天才人物,结婴时还不到三百岁。”
明烬在他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坐起来,问道:“巩家上一代家主是什么人?”
玉笙略不解,道:“巩嵩的父亲,巩信,已经闭关很多年了,听说正在冲击化神。”
明烬神色渐渐凝重,问道:“再往前几任呢?”
玉笙摇了摇头,那太久远了,他又不是巩家人,怎么会知道。
这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巩家传承了四千年,一共有六位家主,一直都是父子相承。”
明烬抬眼望去,就见对面二楼的窗户不知何时打开了,赵芸儿正站在窗口看过来,目光淡淡的,又因为心中升起的防备,平静的神色显出几分清冷之意。
明烬似是对她的目光毫无所觉,轻叹了一声,道:“这巩家的气运,不是一般般的强悍啊。”
修仙资质与血脉并没有多大关系,也正是因此,修仙界稍大点儿的宗门传承几乎都在十万年以上,但世家要传承下来却很不容易。
比如说空桑谢家,传承也快万年之久了,但谢家原本在俗世就是个庞大的家族,直系旁系的所有沾亲带故的族人加起来,估计不比豫章城的人少。这么多人,每隔几百上千年出一两个修仙资质不错的,也算比较正常的了。
饶是如此,谢家家主的位置也从来都没有在同一脉连任过。
也就是说,父子都有修仙资质,且资质都很不错,发生这种情况的概率是极低的。
可是巩家呢?
竟然弄出个“六世同堂”,这绝对是创造修仙界纪录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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