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事总是平衡的,当一个地方人多的时候,别的地方的人就会少,这本就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但往往好多事情,尤其是令人痛苦的事情还偏偏发生在人少的地方,因为人心险恶,尤其是在不为人所知的地方这种罪恶的欲望就更容易爆发出来。
屋外夜色沉沉。
门外有人。
死人,四个。
柔和明亮的纱灯照亮了整个雅致的房间,讲究精美的床,舒服柔软的被褥。
正是近黎明的时辰,而这里的一切本应该是一个让人无比留恋的地方,因为任是谁看到这样的房间,这样的床,这样的被褥都会生出想躺上去睡一觉的欲望。
床上的确有人,而且也是躺在上面的,两个。
一个睡的很熟,一个睡的更熟,熟到了极致,因为她身上少了一样东西——活人的气!
一双手,虽然很明确这绝对是一双男人的手,且微显消瘦,但却绝对是一双保养的极好的手,修长而光滑。
“我若是你,就把手从他面前收回来!”洛雨亭的声音很冷,同他手中的宝剑一样冷,而他眼中的寒光更令人心生寒意。
那双手的前面的床上正睡着一个七八个月大的男孩子,锦被中的孩子白胖富态,眉清目秀的面孔预示着他长大后一定是一个能令无数女孩子心动的美少年。
“洛教主,你觉得这孩子长大会像谁?是像洛庄主,还是像慕容夫人?”黑帷帽柔声说道,他知道他身后的人是谁,这正是他希望的,所以他嘴边沁出一丝笑容。
白皙的手,乌黑的帷帽,极高档合体的锦衣,黑帷帽的语气优雅而平静,就如同他身后根本没有那把几乎抵到了他的脖颈之上的剑一样。
看着已收回了那双手,但依旧淡定的站在床边的人,洛雨亭冷声道:“你若想活着知道这个结果,现在最好就把身体转过来,然后再摘掉你的帷帽,如果你不想自己动手的话,我也不介意帮你!”
“洛教主,真是一片好意,不过,你就不怕你的这把剑实在是太锋利了一些吗?”黑帷帽很明确的感受到了他后背上那把剑上散发出来的杀气,他也听懂了他背后的人说的话,但他却并没有动,即没有转身,更没有摘下头上的帷帽,而是继续淡淡的柔声说道:“剑太锋利总难免会伤到人,甚至有可能会伤到你自己!”
“不错,你说的很对,但一个人如果手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恐怕就不会仅仅是受伤这么简单的事情了!”洛雨亭道,同时他手中的剑刃虽然未离黑帷帽的脖颈分毫,但他的人却已缓缓的移到了床前,恰恰的挡在了黑帷帽与床之间。
床上的这个孩子出生就被人们称为天之骄子,几乎是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对于洛雨亭来说,不论这个孩子的身份是怀璧山庄的少主人,还是他是洛家的嫡长子,这都不重要,他之所以肯护在这里,只是因为这个孩子是洛雨楼的孩子。
“真是爱屋及乌,没想到你为了他,不但肯放过那个屡次三番设计你的蠢女人,就连他的这个孽种你都这么紧张!”看着紧紧护在床前,眼中流露出一丝紧张的洛雨亭,黑帷帽的语气竟然陡然变的阴冷低沉,而那隔着纬纱的一道满是愤怒和嫉恨的目光令洛雨亭心头一惊。
“你到底想干什么?”洛雨亭声音越发冷了,他的眼睛一直都留意着那双已紧紧握成拳头的手。因为门外的那四个身强力壮的家丁,以及此刻已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女人都是被这双手轻轻的击中了后脖颈才送了命的。
洛雨亭不知道这个如同鬼魅的黑帷帽到底用的是哪个门派的什么武功,但从这个人极佳的耳力,刚才那极高的轻功,以及这一击便取人性命的杀人手法上看,这个人的武功一定不弱,而且他现在根本也绝不再适合动手,若不是为了这个孩子,他早该离开这里了,现在已应该在他那辆极讲究舒服的马车里调理内息才对。
其实,从洛雨楼一出现在洛雨亭面前的时候,洛雨亭就已想好了离开怀璧山庄的退路,就在洛雨楼帮他挡住那把钢刀的时候,他就已展开身形离开了房顶。
因为洛雨亭实在不想见洛雨楼,更不想再给洛雨楼带来任何没必要的麻烦!
但洛雨亭才离开房顶,那一纵即逝的黑影却令他立刻就改变了方向,因为那顶乌黑的帷帽,以及那个黑影掠去的方向使得他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然,那个身影真的来到了这里,这个他最不希望有人打扰涉足的地方。
“我想干什么,你想不到吗?”饶有兴趣的享受着那双清眸中难以掩饰的疑惑和焦急,黑帷帽狞笑着说道。
“你难道是故意引我来这里的吗?”洛雨亭低声道。洛雨亭虽然脸上没有一丝动容,但他突然意识到他似乎成了一只已经踏入猎人的陷阱的猎物。
一声微显嘶哑而尖细的低笑,令洛雨亭不由得背后微微发冷,心中也升起一丝恐惧。虽然洛雨亭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更不知道他在恐惧什么,但他就是莫名的在这个黑帷帽身上感觉到一股阴森森的鬼气,就似乎这个黑色的纬纱后藏着的根本就不是一张人类的脸,而是一个狰狞恐怖的厉鬼的面孔。
看着那微微轻颦的眉宇,黑帷帽的声音竟然变的越发的尖细嘶哑:“我若不到这里来,你恐怕现在早就已经离开怀璧山庄,和那个卑贱的姬飞风去会合了吧!再说,我也不可能当着洛雨楼那帮蠢货的面将你带走啊!只有让你离开那些蠢货,我甩掉那些有勇无谋的白痴,我才能单独将你带走!你才能只属于我一个人!”
“你到底是谁?”听了黑帷帽极近疯癫的话,洛雨亭冷声道,他实在是想不出这个黑帷帽到底是谁,甚至让他都有点分不清这个黑帷帽到底是人,还根本就是一个索命的恶鬼。
“你若是想知道,那你就跟我走!我一定会告诉你一切你想知道的事情!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一定会让你很快活,绝不会让你后悔!”黑帷帽越说越激动,甚至他那只伸向洛雨亭的手都有些发抖,若不是他们之间还有一把闪着寒光的宝剑,他似乎都要去抓面前的洛雨亭的手一般。
洛雨亭实在不明白这个黑帷帽为什么会这样说,尤其是这诡异古怪的语气更令他的胃一阵阵的挛缩,几乎都要吐出来了。
轻蔑厌恶的看着如同一只随时会扑上来的恶狼一般的黑帷帽,洛雨亭冷冷的一笑,说道:“你觉得有这种必要吗?”
剑在他手中,且剑尖就距离这个黑帷帽的咽喉只有寸余,洛雨亭虽然知道他的身体状况不再适合动手,但这么近的距离,以他杀人的手法,他想杀任何人几乎都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剑光闪动,洛雨亭已咬牙瞬间挥出了三剑,但黑帷帽却依旧还活着,而且活得还很好,并已优雅的坐到了床前,他那双保养的极好的手还已经放到了那粉雕玉砌的小娃娃的身上。
抚摸着那娇嫩的小脸,但黑帷帽的目光却一直留恋在那剑光闪动中的完美的人身上。
“不需你动他!”洛雨亭怒吼道。
洛雨亭知道怒吼根本没有用,因为他看得出来那个黑纬帽绝不是一个仅用怒吼就能控制的人。此刻洛雨亭心里真的很想一剑就划破这个人的喉咙,然后掀开那层可恶的黑色纬纱,看看那张脸,但他实在是办不到。因为洛雨亭真的没想到那个原本僵硬的躺在床旁,分明已经完全断了气的女人怎么会突然动了起来,而且竟然还如恶鬼般直扑了过来,若不是他及时躲开,他身上恐怕此刻就已出现五个血洞了。
“你怎么会人偶之术?”洛雨亭诧异的地吼道,洛雨亭知道与他动手的是什么东西,但他却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洛教主,你觉得我若将他带走,会有什么结果?”根本没有回答洛雨亭的问题,黑纬帽的声音已恢复了优雅温柔,并已从床上轻柔的抱起了那个娇柔的小身体。
洛雨亭没有再说话,甚至没有看黑纬帽,因为他面前的那个十指如钩,双眼血红的女人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洛雨亭很明确他虽然看不清那漆黑的纬纱后的脸,但他却肯定那张脸此刻一定在笑,而且笑得还很开心,他更知道他现在一点笑得意思都没有,更糟糕的是他胸口那股越发明显的闷痛,几乎令他拿剑的手都开始颤抖。
“洛教主,你现在是不是很生气,不,你应该是很愤怒才对!”怀抱孩子的黑纬帽柔声道。同时,看着洛雨亭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的眼中竟然闪烁出一种奇异的光芒。
洛雨亭依旧没有说话,也依旧连一眼都没有看黑纬帽,而是一心一意的对付这个被自己刺得浑身鲜血,却还依旧无知无痛的女人。因为洛雨亭发现这个黑帷帽所做的一切的目的都似乎是想故意吸引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关注他,和他说话,自己每和他说一句话,他就会越发的兴奋,就好像又会激起他的一丝兴趣。所以洛雨亭决定偏不看这个人,也不再理他,倒要看看他会怎么样。
明显的感受到洛雨亭对他的冷漠和嫌弃,一声冷哼,黑纬帽竟然又突然变得无比的愤怒疯狂,紧盯在洛雨亭那苍白憔悴的面容的目光里更是满是怨毒,声音也变得异常的嘶哑而尖细,咬着牙恨声道:“你竟然为了他,竟然甘愿冒险,甚至连生死都不怕,为什么,为什么?你竟然如此自甘下贱,你这个贱人!”
黑纬帽的语气中满是恶毒和嫉恨,但他的话音未落,就猛然起身,而几乎同时,数道寒光已擦着他的肩膀飞了过去,‘笃笃’数声将深深的钉入了那张红木雕花的大床的床头。
己骤然跃起的黑纬帽其实本可以发现他身后的一切,但他实在是太激动,太愤怒了,而且所有的人本就应该都在灵堂和那个孔武少谋的钢刀僵持才对,他真的没想到他身后不但会有人,还会向他打出这数枚暗器,更没想到发射这暗器的人竟然还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青春靓丽的面容,一双清澈的毫无杂质的眼睛,又大又美,但这清纯美好的人儿落入黑纬帽的眼中却是那样的刺目。
刹那的惊讶,一袭白色身影,同时一道寒光就已到了黑纬帽的面前。
冰冷的剑锋几乎是擦着人的肌肤和衣服之间的空隙滑过去的,却巧妙的将那个依旧睡的很熟的小肉球如同剥脱牡蛎中的珍珠一般撬了出来。
一声如同鬼魅般凄厉的怒吼,就在洛雨亭单手接住了那个小肉球的时候,一股劲风已抓到了他拿剑的右手手腕上。
“玄天吸魂大法!”洛雨亭几乎是失声喊道,同时,他那右手上已迅速结成了一层冰层,使得那只抓在他手腕上的手立刻就松开了,但他的后背上却感觉到一股彻骨的疼痛。
“雨亭哥哥,你怎么样?”一步就奔到了洛雨亭身边的唐婉儿,急声喊道。
还没等唐婉儿站稳脚步,一朵夺目的剑花,已硬生生的逼退了近在咫尺的黑纬帽,随即剑光闪动中就是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
瞬间就觉得自己腰间一暖,唐婉儿根本还没看清那浑身血淋淋的女人的头是怎么掉到地上的,以及那立刻就扑了过来的黑纬帽是怎么躲避开那把被掷出的玉剑的,她的人就已经随着一袭白衣飘落到了数丈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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