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蝶简直可以用浑身颤抖来形容,边往外跑,脚下不留神,被绊了一跤,顿时摔得鼻青脸肿,鼻血都流了出来。
她也来不及擦,对着闻讯而来的护卫刘有,也就是她的那个老乡道:
“快,去光禄大夫府上报信,就说要生了。”
那人盯着她鼻孔流下来的血愣住了。
“还不快去!”
彩蝶怒吼道。
刘有一愣,拔腿就跑,他别的不行,腿脚最麻利了。
“芸儿,去找剪刀。厨娘,快烧热水。”彩蝶又忙对着木楞愣的几人吩咐道。
自己快速地往房间走去,她得寻一些小姐之前备好的纱布,还有小孩衣裳。
偌大个府邸,顿时慌乱起来,人人紧张兮兮,坐等着屋内的陆良玉生产。
而屋内的陆良玉,因着腹部一阵阵急促的疼痛,她又不愿哭嚎。
哭嚎太多,浪费体力,只怕生孩子时,没了力气。
眼下,只能靠硬忍着,一嘴的银牙都快被她咬碎了,连嘴唇都开始发青,额头上全是汗。
“良玉,你还好吧?”
“你是不是疼?”
“你握住我的手,我不怕疼。”
“……”
新皇却不知哪根筋抽到了,大抵是关心则乱,不停地开口对着陆良玉说话。
听到陆良玉耳中,好似夏季耳畔的蝉鸣,一阵不停,除了烦,还是烦。
“水……”
陆良玉开口道,想要支开他,给自己留几分清净。
新皇忙慌乱地前去倒水,想要喂她喝下,陆良玉疼得连嘴都不想张开。
一摸茶杯,还是凉的。
忙摇摇头。
外头,彩蝶捧了许多东西入内,只听得宅子外头马蹄声四起。
大门被人撞开,外头有人喊:“快,夫人来了,后头是接生婆。”
陆良玉自然也听到了,当下松了口气,不管如何,她娘来了,到底有个亲人在场。
接生婆忙往里走,一进门,见到有男人在床榻旁,“啊”了一声,忙上前急切地驱赶道:
“生孩子的屋子,男人不能进的,做丈夫的赶紧出去。”
自然是将新皇当作了陆良玉的丈夫。
新皇就这样被推攘了出去。
接生婆查看了陆良玉情况,摇头道:“还得一会儿,你省点力气,我去准备东西。”
“叩见陛下。”
光禄大夫自然也跟着过来了,这接生婆也是他临时找了信得过带过来的。
眼下见到皇帝竟然从陆良玉屋子里出来,也没去想其中的关节,忙不迭地给新皇请安。
李柳琴在一侧,脑中只担心着自己的女儿。看到了新皇,却并未在意,连行礼都没有行礼,只喃喃道:
“怎么突然就发动了,明明还不到日子。”
孩子并不足月,只有八个多月。
新皇一愣,低下头来,愧疚道:
“是我不好……我告诉良玉,镇南侯,要另娶长公主了。”
“你个没脑子的,这话怎么能跟良玉说?”
李柳琴一时气过头,口不择言道。
她脾气上来了,哪里还管对方是什么人,任你是皇帝也好,天王老子也罢,她该骂照样骂。
“柳琴!”
光禄大夫面色凝重看了自己夫人一眼,将她往自己身后拉。
随即对着新皇拱手弯腰,极尽谦卑道:
“望陛下恕罪,内人也是一时慌乱,担心女儿所致,还望陛下切莫放在心上。”
新皇眼下一门心思全在陆良玉身上,哪里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只摆摆手,表示自己不会在意。
其实,被人骂这么几句,他心底倒好受一些。
正想着,只见接生婆从屋里头出来了。
“我女儿怎么样了?”
李柳琴第一个冲了上去。
“她怀几个月了?”
接生婆也是临时被拉过来的。
她方才见陆良玉住的地方、吃穿用度看着还不错,肚子却没有其他大户人家的孕妇大,当下问道。
“八个月,八个多月。”李柳琴忙答道。
“八个月,这可是难办了,老话说,七活八不活……”接生婆嘀咕道。
一侧的新皇听到此处,募地上前,一把揪住接生婆的衣领,怒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吓得接生婆连话都不会说了。
“陛下息怒,良玉还得人去接生呢。”光禄大夫忙上前劝解道。
新皇将人放了下来,心底全是懊恼。都怪他,是他太过心急了,想着能早点让陆良玉死心,却忘记了,陆良玉还是个孕妇。
他真该死,若陆良玉出个三长两短,他真不能原谅自己。
新皇将所有罪过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并不知道,触动陆良玉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陆良玉在屋内,因着疼痛的原因,听觉异常地敏锐。
屋外人的一举一动,包括接生婆的话,她都听在了耳中。
眼下,正是凶险的时候。
她最清楚这一点,当下只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但方才,那封信上的内容,却一直在她脑海中萦绕。
信是刘毅写的,只道,他的人潜入了大营,发现铁面人并非秦希泽,而是一个被断了舌头的死囚犯。
秦希泽,音讯全无。
再次断了消息。
陆良玉正是看到了这条消息,才心头大震,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促动了提前生产。
她人是疼的,心是空的。
接生婆拿了一些常用的东西入内,见到陆良玉的反应,不由得大骇:
“姑奶奶,你可太能忍了。我节省了这么多人,你是唯一一个不叫唤的。”
“一会……若出了什么风险……记得,保大不保小。”
这短短的一句话,陆良玉几乎从牙缝里,一字字挤了出来。
接生婆一愣,她接生这么多年来,不叫唤的夫人是头一个见。
生育的夫人自己叫保大不保小的,也算是头一个。
毕竟,哪个做娘的不心疼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会甘心同腹中的孩子抢活着的机会。
活了这么久,今日,她可真是见到稀罕事了。
当下忙点头道:“好咧,夫人你且放心。我一定把你放在头一个。”
“来,跟我一起……”
陆良玉深呼一口气,她不觉得对不住孩子。
她必须得活下来,她若死了,孩子不仅没了母亲,也会没了父亲。
秦希泽回不来了。
除了她,没人知道现在镇南侯府的秦希泽是个冒牌货。
她若死了,也不会有人再去找寻秦希泽。
她必须,活下去。
她还要找见秦希泽,带他回家。
这股信念,支撑着陆良玉。
恍惚间,她回忆起起,去年上巳节的这日,秦希泽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秦希泽。”
这是他的名字,从那以后,她便一直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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