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个大晴天。
雪后放晴,对陆良玉来说,却没有多少值得欢喜的必要。
宫中传来消息,韩念意的尸体是在河中被发现的,一尸两命。她随行的丫鬟也死在了湖里。
一时,朝中内外震动。听说,淮阴侯一夜白了头。
据传,害死这位罗夫人的,正是陛下的宠妃,风头正盛的荷婕妤。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雪片般的折子还是飞进了皇宫,要求彻查此事,惩治荷婕妤。
皇帝全都压了下去,倒颇有几分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气势。
大臣们齐齐跪在太和殿外要求皇帝给个说法。皇帝因此连罢两日的早朝。
清晨,天色朦胧。
小太监已然打着哈欠去了皇帝的寝宫,他是负责专给皇帝倒夜壶的。
这活可得趁早,免得一不小心,触了宫中主子的霉头。
他蹑手蹑脚地推开了门,见四下无人,奇怪那守夜的宫女哪里去了。
他接着往里走去,朦朦胧胧的纱帘后面,有个人坐在地上。
“给陛下请安。”小太监伶俐地跪倒在地,头重重磕在地上,给皇帝请安道。
里面的人并没有吭声,还是坐在原地。
“小的来给陛下倒夜壶。”小太监又复述了一遍。见皇帝依旧没有回答,当下小心翼翼地将头抬起来。
里头的人依旧没有吭声,小太监转了转眼睛,心知若是不按时去倒夜壶,难免被上司收拾。
那位上司拧起人来可疼了。
想到此处,他眼睛瞄了眼内侧,不确定地道:“陛下,那我进去了?”
见皇帝也没有生气,这才悄悄起身,撩开了纱帘。
里面的人,木楞愣地坐在地上,似乎就并未察觉到有人入内。
小太监哪里敢直视皇帝,只蹑手蹑脚往里头走去,一转头,床榻旁,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小太监定眼一看,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
“啊”了一声,往外冲去。
“杀人了,杀人了。”小太监吓得屁滚尿流,往外跑去。
屋内一直木楞愣的人,募地一颤,清醒过来。
门口的守卫听到声音,忙带刀入内,“怎么了?”几个侍卫望着跑出来的小太监道。
“屋内,陛下的屋内……有死人。”小太监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几个侍卫忙往内跑去,一入内,只见皇帝正身着一身白色的“亵衣”站在那里。
几人一看皇帝安然无恙,顿时松了口气,忙将皇帝团团围住。
一人眼尖,已然看到屋内,一个宫女当胸口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剑,人已然断了气,只眼睛还睁着,似乎死不瞑目。
几人都一阵后怕,这陛下屋里死了个人,他们这群做护卫的,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实在是失职。
只新皇望着那宫女胸口的那把剑,怔怔出神,那是他的尚方宝剑。
怎么会出现在宫女的胸口上?
为何他对于昨晚的事,毫无印象?只隐隐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但具体的梦境内容是什么,他全无印象。
很快,宫中盛传,陛下昨晚遭遇了刺客,守夜的宫女被杀死。
一时之间,风向竟发生了变化。
无人再去追究一个小小的荷婕妤,反而认为,是宫中有刺客,刺客在意图行凶时,被身为罗夫人的韩念意碰见,故而被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而陛下身侧的宫女,则是为了救皇帝,忠心护主,才丢了性命。
大臣们各个上折子,不再追究前事,反而各个忠心,牵挂主子的龙体。
陆良荷躲过一劫。
这夜,宫中加强了巡逻。光是皇帝院门里的侍卫都不下十几个人,力求不能叫一只蚊子飞进去。
守夜的宫女入宫许久,她听闻皇帝后宫妃子不多,故而才使银子,得了这个守夜的好差事。
若能侥幸被皇帝宠幸,日后就不再用伺候旁人。倘若侥幸能一举怀上皇子,那简直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一飞冲天。
初次守夜,年轻的帝王就在里侧。
宫女跪在地上,思绪联翩,渐渐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许久,她隐隐觉察到身侧有一人,她醒了过来。见到来人是皇帝。
当下慢声细语,故作体贴道:“陛下可是要起夜?”
那人并没有回复她,反倒是直愣愣地往外走去。她这才注意到,年轻的帝王还是赤脚。
宫女忙起身,因着腿麻,一直竟没站起来,反倒是撞到了帝王。
那人募地脸色变得狰狞,伸出手臂掐住她的脖子。
宫女只觉自己没法呼吸,连呼叫都没法发声,想要掰开脖子上的手却不得。
只见帝王一双眼转都不转动,眼底全是空洞,只恶狠狠地道:
“良玉是我的,你不能跟我抢。”
“良玉是我的,你不能跟我抢。”
他一直在重复着这句话,宫女却觉得自己意识越来越模糊。
快要晕过去前,她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似乎,上一个守夜宫女,是被人用剑杀死的。
侍卫们辛苦巡逻了许久,不见皇帝寝宫有丝毫的动静。当下松了口气。
天亮时分,之前那个倒夜壶的小太监,不出意外,又见到了一具尸体。
听说,那个小太监,直接疯掉了。
一时,京中内外,一片哗然。
什么刺客,竟然能穿过宫中禁卫军的层层护卫,不动声色地杀掉了皇帝的贴身宫女。
这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挑衅,等于是宣告众人,皇帝的项上人头,对他而言,唾手可得,只是什么时候得手的问题。
众多大臣开始担心皇帝的子嗣问题,毕竟先皇只活了三个儿子,太子被五皇子所杀,五皇子又因为谋逆被诛。
只这一个七皇子,如今成了帝王,还没个一儿半女,就日日担着掉脑袋的风险,这怎么能叫大臣们不担心。
第三夜,宫中的守卫贴身保护,这一夜,平安无事。
众人松了口气,看来这刺客倒也不是无孔不入。
不少人都注意到,皇帝脸色不好,眼圈黑得像锅底,早朝时还打瞌睡了。
只众人知晓皇帝夜里担惊受怕,大抵是没睡好。
“镇南侯,您请进。”养心殿外,刘公公正守着门,对着秦希泽恭敬道。
“昨天青海送来的加急折子,陛下可是批好了?”秦希泽冷冷地开口问道。
刘公公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镇南侯没有以前那么关心皇帝了。
宫中内外皆知皇帝睡眠不好,镇南侯却一句不问,只关心折子有没有批好。
“陛下在里头批呢,侯爷请进。”刘公公回复道。
众所周知,镇南侯乃皇帝的叔叔,自幼看着皇帝长大,耳提面命,亲自教导,故而皇帝下令,镇南侯可不通报,直接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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