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祖望着牛小强，像是看着自己的晚辈，这是一种近乎亲情的情感。他实在是太过于欣赏牛小强了，“从剧变之中领略演化之道，你这真是天才的想法。请问，有所收获吗？”

金祖笑意吟吟，牛小强却呆若木鸡。

短短十余年，牛小强收获巨大。吴三们举起反抗的大旗，剧烈的斗争之中藏有演化之道。演化之道里面又藏着‘关隘’密码，这些关隘最终会连城一条完整的路径。这条路径闻所未闻，它关乎着一条全新的修炼体系。

极有可能！

这条完整的修炼体系不曾在仙道之中出现过。

并且！

这个修炼体系和岔道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

牛小强最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明白了许多。

在标准境界之外有许多岔道，每一个标准大境界之外都有许许多多的岔道，这些岔道全部非同凡响，它们是仙道历史长河之中不可估量的伟大人物创造出来的。创造它的人已经不见了，但是这些岔道却永远不会消失。

因为它们已经植根于整个仙道，仙道在，岔道就在。

“这恐怕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重生！”

每一个大境界都对应着多个岔道，那么……这些岔道是否可以连成一条全新的修炼体系呢？一条标准境界修炼之外的修炼体系……

“啊哈哈……”牛小强突然笑了起来，他脸上露出天真无爱的笑容。

三人脸色大变，金祖质问道：“你笑什么！”

金祖知道，此人有了非同一般的收获。这样的表情，绝对是悟到了了不起的仙道秘密而产生的，此人当真深不可测！

布浊瞳也脸色大变，他知道牛小强这个笑声和表情的非同凡响。曾经的岁月，他在修炼的时候也达到过这种忘我的状态，脸上出现的笑容和此人脸上的如出一辙。只是那时候的自己收获的是一颗小小的‘宝石’，而此人收获的却是一颗超级‘宝石’。

一个笑容……三人看见到了许多。

这……就是仙界玄之又玄的地方。

牛小强豁然开朗，一些不相关的东西终于连在了一起，各相也在朦胧之中各归其位。

牛小强回归正常，反问道：“你觉得呢？”

金祖摇了摇头，指着只剩下隐隐绰绰黑点的吴三等人说道：“这群人起事也不过十年左右的时间，况且他们并没有成事。你的想法虽然天才，但是注定不可能得到什么！”金祖以他悠久的年纪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牛小强不置可否，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脑袋上，“时间很可怕，你如果不能一直进步，必将被它腐蚀！”

金祖和布浊瞳一个激灵，他们不能相信这句话竟然从这么年轻的修士嘴中说出。此时此刻，金祖竟然有些意兴阑珊，颓丧道：“你是说我白活了一大把年纪么！”

牛小强道：“你活了万载也理解不了仙迹，我用了区区一个甲子的时间就尽窥其中的奥妙。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你……可知道！”前一个‘你’指的是金祖，后一个‘你’说得声色俱厉，指的却是布浊瞳。因为牛小强已经把指着自己脑袋的手指指向了布浊瞳，它伸得笔直，仿佛是一杆即将脱手的标枪。

金祖嘴唇蠕动，布浊瞳双眸浊流涌动，他也没有开口。

长公主慈乌熙闪动着双眼，灵性释放，“高贵者弱，卑贱者强？”

这句话许多人说过，包括布浊瞳，他曾经就对布常在说过。

“世间竟然有这样的人物！”布浊瞳对长公主刮目相看，慈乌熙是他闭关期间出来的天才，他最近才闻其大名，传得神乎其神，原本他很不以为意。

牛小强点头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请牛道友指教！”

“你们以为奴役天下修士就能屹立绝巅，你们以为全天下人供奉你们你们就可以安心修炼，你们以为没有后顾之忧就可以追寻大道。殊不知，你们已经摒弃了大道，还怎么去追寻大道！大道起于微末和弱小，它并非天生就高高在上。”

三人静默，这并不震撼人心，因为他们隐约知道，或者说一直就想装糊涂。可是惯性使然，他们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这就是你们一辈子都只能有一个可以看得见的上限的原因所在。”

“小强，你的话虽然有道理，但是如果你易地而处，恐怕不见得比我们好。”

牛小强斩钉截铁，“没有假如！”

现在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因为圣地几乎灭绝，他此时能敞开心扉，“地位的高与低并非罪过，既然世间万物都在斗争，那么自然有人上去有人下去。”

“但是你们上去之后，却放弃了斗争。在天下修士的神识海中种下了烙印，一劳永逸地阻止了斗争的发生，从此你们便一头扎进了温柔乡，永堕仙道！”

这分明是长辈教训晚辈的语气，可是几人听来并无不妥，“这只能说明他们不济，怪不得我们。弱肉强食，强者为尊！”

牛小强摇头，高声道：“错！大错而特错！树木不是凭空长出来的，它需要根植在泥土之中。天下修士如水土，一切都需要从里面滋生。你们奴役他们，你们自身亦不能成长！”

无疑，这是正确的，他们不再反驳。

金祖的修为已经天下数一数二了，但此时脑袋里面依旧嗡嗡作响。本质就是这样，它的出现往往伴随着崩塌和混乱，良久才道：“我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牛小强想了想，说道：“你要杀他们，我也不能阻止！”

“难道你就看着演化中断！”

“对于演化，你们知之甚少！”

金祖笑了，“你又在骂我老人家白活了这么多年么。”

“演化不是孤立的。你说得对，我的确在以他们为‘生态’窥探演化之道，但是我的心境也会随着他们一起‘演化’。我只能‘窥’而不能出手‘干预’，否则我心境上的‘演化’就中断了，也就没有什么‘演化’了，我也不能从这个‘生态’之中获取任何奥秘了。”

“有这么玄奇？”

牛小强不再说话，吴三等人已经彻底看不见了。

布浊瞳始终不发一言，心中的震惊却是一直没能停止，“他的战力天下皆知，可比起他对于仙道的理解，战力却又显得那么无关紧要了。我的祖先来自更高层级的仙界，按道理来说这样的低级仙界不应诞生这样的修士才是！”

金祖和布浊瞳都是过万岁的岁祀，经过时间的洗礼他们通透无比仙性十足，但是通过这一番交谈后自己的内心却变得滞涩起来。他们觉得自己和牛小强这位年轻的修士已经‘隔阂’起来，是一个反向的难以‘理解’，仿佛他们才是年轻人是晚辈，牛小强是岁祀是长辈，是需要他们仰望的存在。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受。如果不是此时此刻有这种感受，他们绝对不会知道人竟然还会产生这种颠倒的感受。

吴三等人彻底消失不见，四人一直静默。

良久，金祖道：“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放弃复仇！”

金祖哈哈大笑，“幼稚！”

“倘不然，你们会彻底葬送自己，包括她！”牛小强指向慈乌熙。

慈乌熙双眸半闭，金祖脾气渐起，“她们三人也不会天下无敌！”

“比这个还严重！”

“还有人比她们更强？”

牛小强还没有回答，慈乌熙说道：“有！有人站在更高层级的仙界，通过我的梦境来窥探我们这一界。”

金祖疑惑了，转过身来，“你是说……”

慈乌熙道：“无论这一界是个什么样子，我都要复仇！”她又直视牛小强，“你不帮我，我也能取得血海尸山！”

金祖道：“熙儿果真有此能么？”

“有！有一个人困在我梦境之中，精通仙迹！”她又指向牛小强，“比他远甚，我可以叫他出来相助！”

金祖只知道慈乌熙可以入梦探宝，却不知道还有如此多的秘密，但是他也担心起来，问道：“需要什么代价！”

“或者需要我献出生命，但是我不怕！”

金祖赶紧拉住她的手道：“不要，万不可这样。你要这样，老祖就不报这个仇了。幼稚，你太幼稚了，熙儿……”

牛小强认真倾听。起先以为是金祖非要复仇不可，哪料得到却是灵性十足的慈乌熙执意如此。可见……一个外表无法判断一个人的内心。牛小强想了许多，不过马上就释然了，一个人不经历黑暗是绝对无法接触光明的。

虚空异动，慈乌熙就要破空而去。

“慢着！”牛小强突然改变了注意，“小草的种子长大以后变成了小草，大树的种子长大以后就变成了大树。我不需要看着他们长大，已经知道了他们是哪种种子……”

三人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也知道这个种子是指吴三队伍而言。

“这么说，你不需要再跟着他们，就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

“可以这么说！最主要的还是，我决定帮助你们！”

“为什么？你刚还劝我们不要复仇！”

“复仇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仙道不允许有人高高在上！”

金祖老眼昏花之中闪烁着光芒，他仿佛重回了年轻时代，思维变得敏锐起来，喜道：“你是说三母不能无敌于天下，需要有人制衡？！”

对于演化之道，牛小强认为再窥探吴三等人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他们作为一个生态，已经演化成了一颗完美的种子，奥妙都已经包含其中了，牛小强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故而……他决定帮助金祖找到血海尸山的所有分身。一则有可能可以制衡三仙母，再则他要了解真正的血海尸山是什么模样，有什么秘密。宝景绝非是兵器那么简单，这背后一定有‘掌控者’……

当灾难来临之前，就应该彻底而充分的了解灾难。

窥探吴三队伍的‘生态’，牛小强收获良多，但是终究还没有能进入通天境，但是‘道路’已经隐约出现了，接下来可能需要了解更多的岔道秘辛，特别是对应凝元、藏海、诀别这三境的岔道……

“你决定好了，我们就走吧！”

“当然，但是我不允许你再起坏心思！”

金祖突然拍打自己的胸口，一滴心头血从他口中飞出，然后在虚空化作文字……这是关于心神的‘血誓’，若违背誓言必遭反噬。

金祖又同布浊瞳说了几句，布浊瞳先一步离去。

“走吧！”

“你们知道第四部宝景的位置么？”

“当然，早已知悉了，我们都进去过多次，但是毫无所获。”

有了牛小强的相助，她就不需要和梦中那人作交换，慈乌熙心情好了起来，笑道：“那里很热闹，我们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热闹？”牛小强很好奇，三人向着吴三等人的反方向飞驰而去。

三人离去后，他们脚下的山川河流像是有生命一样的律动起来。山峦有的下降有的升高，升高的化作阁楼，下降的化作小路，碎掉的山石自发切割铺在小路上。然后树木变形成了神树，河流缩小化作池子，氤氲之气涌入变成了各种珍禽异兽……

蛮荒的山川间出现了一个不同的世界，仙禽神兽鸣和，亭台楼阁掩映，小路上走出一位中年人，他手里拿着一根碧绿的柳枝。他招了招手道：“蟾蜍兄，出来吧！”

果然，一只蟾蜍从虚空跳了出来，“他怎么样？”

他，当然指的就是牛小强。

“很不错！不过终究是似是而非。”

“呱呱……”蟾蜍张了张嘴，丑陋而硕大的脑袋也上下摇摆起来，“牛小强知道必然，却不知道不必然。仙道诸事，不看到最后的结果，之前的一切都是误解！”

“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