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格尔愣了一下，下一秒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飞身而起关上了电视，扭头又扑到了窗台边上拉开了窗帘。大片大片的阳光隔着窗户洒进来，像是泼下来的水。

房门被推开，冰雪一样的女孩站在门口，视线扫过了房间内。芬格尔倚在窗边吹口哨，房间中央的路明非挥了挥手。

“零，你来啦。”

“你们在这干什么？”零踏入了房间。

“讨论一些学术问题。”芬格尔从一旁窜过来。

“学术问题？”

“实际上并不是简单的学术问题，我们正在讨论关于历史上混血种家族的衰退问题，以及行之有效的补救手段。”芬格尔严肃得像是个新闻发言人。

“我看到了论坛的帖子。”零直视着芬格尔，视线冷冽得如同投出去的长枪，“你在帮他找舞伴？”

“我我我他他他。”一向伶牙俐齿的芬格尔在零的淡漠注视下也有点慌张。他的视线游弋了片刻，转头就毫不犹豫地指向了路明非：

“都是师弟干的！你看那帖子还是他发的！女王陛下明鉴，我是被逼良为娼的啊！”可路明非却并不慌张，只是坦然地笑了笑：

“师兄你果然卖了我啊，不过忘了跟你说一件事，零是我叫过来的。”

“什么？”芬格尔瞠目结舌，“我终日卖人，没想到居然有朝一日被你给卖了？可你卖我干嘛？”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在师兄你发了那个帖子之后零就联系上了我，提出了要当我的舞伴。”路明非挠了挠头。

芬格尔一脸呆滞。“那你还跟着我折腾什么？”

“因为好奇啊。”路明非摊手，“作为一个新生，我也想知道师兄你手里的学生资料到底丰富到了什么程度啊。”

“你这人还真是心机，我的感觉一点没错。”芬格尔捂胸口。

“彼此彼此吧。那师兄我和零就先去练习了，今晚见。”路明非牵起零的小手走到了门口，回过头来笑了笑，“话说回来我还要感谢师兄你啊，今天的我也算是收获颇丰呢。”

走出诺顿馆，路明非抬起左手看了看表，叹了口气：

“下午三点了啊，真没想到折腾了这么久。”

他侧过头来，看着身旁安静的少女，忍不住笑了笑。

“多谢你了零，没想到你居然会陪我折腾这么久。”

“为什么会突然让我过来？”零问道，“芬格尔有问题？”

“当然，这厮全身上下哪个地方没有问题？”路明非说。

“会危害到你么？需要处理么？”路明非愣了下，摆摆手阻止了零的询问。“你想太多了，这个世界能威胁到我的寥寥无几，他们应该还在沉睡中，与周公会面呢。而且这样和他玩玩心机什么的，也算是一种不错的消遣吧。”

“玩心机？”

“没错。”路明非点头，“其实我今天一直很好奇，这家伙忽然折腾这么一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可去可不去的小舞会，有什么价值值得他如此大张旗鼓？可刚刚他放出资料的时候我就反应了过来。这个家伙的目的绝不仅仅只是这次舞会，准确的说，他的目标是我。”

零眨了眨眼，忽然反应了过来。“你是说，他筛选的舞伴有问题？”

“在这个学校里，什么样的人会因为所谓的学院之星决赛权和诺顿馆的居住权而决定发送照片？我也说不太清楚，不过我感肯定是，这些女孩来头不小，怎么会为了这个可笑乡村僻壤的荣誉而自降身段，就算她们愿意，她们背后的势力也绝对不允许她们这么做，要知道那些位高权重的老不死可是非常爱惜羽毛的。这样额人物怎么会因为一篇帖子给我投递照片？别开玩笑了，能让这样的家伙干出这种事的，只有可能是来自更高层的命令。”

“你的意思是芬格尔他地位比这些家伙还高？”零歪了歪头，想了想今天看到的那个倚着窗框吹口哨的家伙，“这个可能么？”

“所以说零，做人不要只看表面。这个家伙身后的背景，大概比我们想的还要复杂。”路明非拍拍零的脑袋，“不过无所谓，相比这个可以拿奥斯卡的家伙而言，更重要的果然还是和你的练舞啊！”

空荡荡的房间中，男人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刚刚刮过的下巴是铁青色的。

屏幕上有一条消息弹了出来，来自“EVA”。

“为什么要这么做？”

男人无声地笑了笑，虽然隔着屏幕，但他依然能够想象出女孩生气的脸。

“因为值得。”

“值得？”EVA问。

“你只看过他的战斗仿真场景，没有和他相处过，所以你不知道。”男人轻轻地敲打着键盘，“那个家伙是头货真价实的怪物。”

“能进入这个学院的，哪个不是货真价实的怪物？”

“不，不是指战斗力。”男人顿了一顿，“而是指他的眼神。”

“眼神？你是指这样的眼神么？”屏幕上弹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路明非的侧脸清晰，眼神中的嘲讽像是漫不经心，却又如此理所当然，似乎他生来就应该用这样的眼神漠视人间。

“不。”男人摇了摇头，“这双眼睛虽然高傲，但好歹还有感情。我曾见过从午睡中醒过来的他，那样的眼神，我想我并不敢看到第二次。”

EVA沉默了。

她清楚这个男人，那是面对深渊一般的绝望也会拔刀向前的家伙，十年过去了，这个男人背负着当年的仇恨踽踽独行至今，却从未在除她之外的人面前露出过半丝软弱。

可现在这个男人居然说不敢？

“你或许有胆量面对千军万马也发起冲锋，可是如果有一头哥斯拉站在你面前，你真的能够不发抖么？”男人说，“面对那种超出常识的东西，哪怕你再怎么骁勇，又怎敢轻言无畏？”

“所以你打算给这头怪兽套上绳索？”

“当然，换你你能放心一头怪兽在自己的家里游荡？没有奥特曼，我们也就只有自己丰衣足食了。”男人耸耸肩，“可是问题来了，怎么对一头正值青春期的怪兽下手？”

“答案就是找头母怪兽！”他自问自答。

“因此你甚至不惜为此差点惹恼梵蒂冈，也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EVA叹了口气，“太莽撞了。”

“我就是这样一个莽撞的人啊。如果十年前的我不这么莽撞的话，也许我就不会失去你。”男人的声音有点嘶哑，“可是这些年我还是一如既往，因为如果要复仇的话，我所能凭借的大概也只有这东西了吧？”

“那么现在结果如何呢？”

“结果？结果大概是我暴露了吧？”男人摇摇头，“我承认我小瞧这家伙了。”

“那你怎么办？”EVA有点惶急，“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吗？”

“离开？十年前我选了这个选项一次，现在还要再选一次？”男人淡淡的声音里透露着不可置疑，“仅仅只是暴露而已，还没到要离开的时候。”

他像是隔着屏幕看出了EVA的担心，思考了片刻，在键盘上敲打出了一句极尽冷漠的话语：

“放心吧，我还没有杀死那个家伙，怎么可能就这样安心死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