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下午四点,陈宽年的电话便打了进来,他无趣,问宋秋寒在哪儿。
宋秋寒看了一眼盘腿坐在地上翻书的林春儿,轻声道:“在外面喝咖啡。”
“?”陈宽年一愣,而后问道:“与谁?在哪儿?”
宋秋寒转头对林春儿说道:“陈宽年。”
林春儿将头凑过去,笑着说道:“不带你玩!”
陈宽年又一愣:“你和林春儿单独喝咖啡?”
“怎么?”
“不叫我?”
“你今天不是有事?”
“我没事。”陈宽年心有不甘,多少有些被抛弃的落寞:“你把地址给我,我要去找你们。”
宋秋寒用手捂着手机,回头问林春儿:“你想带他玩儿吗?”
林春儿假意面露难色,眉头一皱说道:“勉强可以。”而后大笑出声:“让陈总直接去吃饭的地儿找咱们?”说罢拿出手机,找出一家餐厅的定位发给陈宽年,而后对宋秋寒说道:“这些日子在新疆,牛羊肉吃到上火,好想吃鱼。咱们今晚去吃酸汤鱼好不好?”
“好。”
林春儿说的那家酸汤鱼,在京城开了近三十年。二人驱车前往的途中,不出意外的堵车了。宋秋寒的来电通过车载蓝牙响了,他并未细看便接起:“你好。”
“秋寒。”是宋父。
林春儿将降噪耳机塞进耳中,坐在一旁收声遁形。宋秋寒眉头皱了皱:“您怎么这么晚没睡?”
“与你方叔一起参加一个活动,刚刚到家。嘉莉北京时间明天上午十一点到北京,你别忘记去接她。”
“好。我答应她了,自然会去接。”
“那就好。”电话里传来宋父的哈欠声,他似乎是困了,又叮嘱宋秋寒一句:“嘉莉一个小女孩,在那边人生地不熟,你要多照顾她。”
宋秋寒余光扫过林春儿,她耳中塞着耳机,已然老僧入定了。她用这样多成年人的礼仪约束自己,令宋秋寒心生不悦。伸手过去拿下她的耳塞,对她说道:“没事,是我父亲。”
电话那头的宋父顿了顿问道:“你有应酬?”
“不是应酬,是我的朋友。”宋秋寒纠正他,而后说道:“这会儿还在开车,明天回给您。”
“不用了,你注意安全。”宋父挂断电话。
宋秋寒将那只耳塞放心林春儿手心:“林春儿你何时养成的那些破规矩?”
“哈?”林春儿偏过头看他。
“你坐车不敢坐副驾,我接电话你戴上降噪耳机,我没有那么多讲究,你也大可不必这样小心翼翼。”
“哦。我怕万一听到什么不能听的,惹祸上身。”林春儿玩笑道。
宋秋寒突然有些心疼。他有时觉得这个时代对单身女性过于苛责了些,她们仿佛必须要恪守某些行为准则才能令人觉得为人端正。就连林春儿这样的性格都这样小心翼翼,可见其他人会更甚。
“是一个叔伯家的女儿,来国内开一场时装发布会。”宋秋寒不知为何,对林春儿解释了这样一句。听到她恍然大悟的声音,他颇有深意的看她:“你是不是在胡思乱想?”
“嗯?”
“你在头脑中编纂我与别人的艳情故事。”宋秋寒一看看透她,令她心虚的红了脸,将头转向窗外,丢给他一句:“胡说八道。”
“说说看,你编纂的故事情节。”
“不好吧…”林春儿脸红消退,转过脸来,俨然又是一条好汉。
“你敢编故事不敢说?”宋秋寒眉头挑起,显然是在挑衅她。
“你们媒妁之言指腹为婚,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而今到了适婚年龄,双方家长有意撮合。而你们也彼此有情有义…”林春儿有一支过硬的笔杆子,自然也有会编故事的脑子。她言之凿凿,与事实相差无几。
宋秋寒握着方向盘专心看路,半晌没有声音,仔细琢磨林春儿的话,而后笑出声。一旁的车灯透过车窗打在他脸上,半明半暗,些许神秘:“你脑子比读书时好使。”莫名其妙丢出这样一句。
“猜对了?”
“嗯,猜对了。只有最后一句不对。我与她并非郎情妾意,我无意于她。”宋秋寒述说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的事情与他自己没什么关联:“所以我是为抗婚回国的。”到了一个堵的水泄不通的路口,他干脆熄了火:“你是不是要笑我,都什么时代了,竟还有人为了抗婚而逃。我迫不得已的,我父亲这几年身体不大好,进过一次icu,我不敢硬碰硬。”
宋秋寒还是第一次与林春儿聊起他的私生活,这不在今日的聊天提纲里,他却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
“慢慢来,不定哪天峰回路转。”林春儿安慰他。
“或许我找个人闪婚,速速要个孩子?”宋秋寒逗她,如他所愿,林春儿头摇的拨浪鼓一样:“万万不可。闪婚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遇人不淑,往后可是苦了孩子。”
“找个靠谱的如何?譬如你。”宋秋寒顿了顿,不知为何,他的心漏掉了半拍:“你看你身体不错,你我又是早年相识,你的人品我信得过。”
“可我是不婚主义者啊!我帮不了你。”林春儿认真答道。她确实是不婚主义者,不然这些年身边林林总总的男人,她总能挑出一个来。她对待万事万物充满热情,却独独不愿走进婚姻。在她心中,最亲密的人永远要离散,而她再经不起离散了。
她听结婚,却是不婚主义者。宋秋寒煞有介事看她一眼,手掌探到她后脑拍了拍:“没事,不拉你进泥淖。我会独自抗争的。”
“祝你成功。”
二人这一路说着话,终于到了那家餐厅。餐厅年久失修,破败招摇,但一脚踏进去,又热闹异常。陈宽年还未到,二人坐了最后一个靠窗位,林春儿将点菜平板电脑拍在宋秋寒面前:“来,尽情点。今晚由我买单。”
宋秋寒被她的豪气逗笑了,又忍不住在她额前弹了一下:“财大气粗说的就是你吗?”这一幕落进从包间出来的乔瀚文眼中,他靠在包间的门上饶有兴致的看了半晌,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打球之时的冷面三分王,这会儿满脸笑意的看着一个姑娘,这倒是有趣。那姑娘呢,看起来倒是不大,二十五六岁的模样,面目晴朗,眼神清澈。宋秋寒眼光倒是不差。
乔瀚文对这家酸汤鱼情有独钟,吃了将近二十年。也万万想不到竟会在这里遇见宋秋寒。他戴着口罩,又深深看了眼,这才进了包间。
宋秋寒趁林春儿点菜之时借口去卫生间,顺道找服务员办了一张会员卡。这家店离他公司不远,或许以后可以带下属来打牙祭。也是因为不想让林春儿花钱。至于缘何不想让林春儿花钱,他自己也说不大清楚。
还未坐下,便看到陈宽年双手插兜,闲适走进来。坐在他们对面便开始了谴责:“你们觉得这样合适吗?把我一个人丢下,你们自己咖啡酸汤鱼。但凡有点人性,都不能做出这样的事。”
“你可以约你女朋友。”宋秋寒打趣道。
“她去西安了至今未归啊!”陈宽年倒是不避讳,扭头对林春儿说道:“她回没回你不知道?”
林春儿才不与他斗嘴,手指了指已换上民族服装的苗族姑娘们:“待会儿你来个高山流水如何?歌不停酒不停。喝不喝酒不重要,重要是想听歌。”
陈宽年和宋秋寒常年在国外,并不大知晓林春儿说的是什么,鲁莽应战了。
殊不知那苗族姑娘们开了腔后站成两排,一个一个酒海依次排开,从最高处那个碗向下倒,酒一直流进陈宽年面前的碗中,他耳边是苗歌一片,口中是米酒入喉,倒也美味。
林春儿在一旁起哄叫好,宋秋寒看着她忍俊不禁。
这样热热闹闹的活着,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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