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章 来，我给你洗洗澡

“他，会怎么做呢？”

恍惚间，陈阳似乎真的处在了一个幽深混乱的矿洞里。

本来高高顶，伸手可及，身下是及腰深，还在不住上涨，不住灌入的苦水。

依稀有惨叫声，求救声，呼痛声，从一处处被隔绝的地方传了进来。

时不时地，嘭地一声，就有大块的矿石崩落下来，堵住一条矿道。

本来的通途，立刻变成绝路。

陈阳淌着水，一步步地向前走，他感受到体力在流失，体内单薄的灵力，不足以支撑他在如此严酷的环境下生存。

一个不小心，卷入漩涡，砸到落石，堵在绝路，都有可能毙命。

陈阳没有在意这些，而是在搜寻。

搜寻珍视的丹炉。

丹炉应当不大，所以他找得很仔细。

尤其是在曾经救过人的几处地方，最有可能遗落在那里。

水渐渐地高至胸口。

不可能靠着目测，去看到水下的情况。

陈阳于是一次次地憋气，下潜，摸索着凹凸不平的地面，手、腿脚，一次次地被锋利的矿石断面划破，鲜血的那一点殷红在浑浊的泥水中，一下就被冲散不见了。

“最多再找两次，不能再多了。”

“不然，要死在这里。”

陈阳心里面冒出一个声音，不是自己的，是陌生沧桑的嗓音。

陈望的声音。

然后，一次，两次。

在最后一次下潜的时候，在已经绝望的时候，陈阳摸到了金属的触感。

“我的丹炉！”

陈阳看不见，在惊喜下，双手伸过去，抓住任何一处可以着力的地方，发力。

一拉，并没有能拉动。

陈阳只是以为自己从白天到晚上，不住地救人，不住地搜寻，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连拉起丹炉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也不奇怪，强行运气了几次后，一声低喝，再次发力。

这一次，丹炉被拉动了。

“轰隆隆~~”

陈阳拖动丹炉的动作，似乎引起了什么连锁反应。

在轰然巨响声中，一块块石头在砸落下来，大片大片的岩石被冲垮，浑浊的洪水汹涌而入。

陈阳被洪水裹挟着，一路相对上冲着走。

哪怕是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有放手到手的丹炉，死死地抓着。

一直到最后，陈阳幸运地被冲到了距离矿洞的出口不远的地方，水势也平缓了下来。

这时候，他手上一沉，丹炉失去了水浮力的支撑，重重地砸落在地上。

陈阳一看，才发现，这绝对不会是他的丹炉。

他的丹炉只有西瓜大小，眼前这个铜丹炉，装下一个人还有富余。

“还是弄错了。”

“我终究没有找回我的丹炉。”

“就像，我终究炼不出一颗能够服用的丹药，”

“一样的。”

“失败，就是失败，一直失败。”

陈阳感觉到说不出的落寞，抑郁，涌上心头。

他用了半生积蓄才买来的，勉强攀得上小法器边的丹炉，就此失去。

陈阳知道，他再不可能找回来了。

下面彻底塌方，他也没有气力了。

再下去一次的话，未必还有运气能活着出来。

甚至刚刚一路被冲上来，就是运气。

这种情况下，他身上居然一处新的擦伤都没有增加，避开了所有能要他命的撞击。

不能不说，他的运气，已经很好了。

陈阳伸手去抚摸貌不惊人，一看就是只能卖铜料钱的铜丹炉，苦笑着自我安慰:“说不定是你给我带来的好运气呢。”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我又有丹炉了，不是吗？”

“哈哈，我是个一颗像样丹药都练不出来的废物，你也是普通的丹炉，咱们很配。”

“以后，你就当我的丹炉吧。”

陈阳抚摸着铜丹炉，心中渐渐平静了下来，于是手托着它，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终于出了矿洞，回到了院落。

出矿洞的时候，他还在外面，看到了满脸焦急之色的余老儿。

回到院子里后，陈阳将铜丹炉放在药田的边上。

他有点无力搬回去了，同时，看到丹炉上全是污浊的痕迹，陈阳有些忍耐不得。

他是一个钟爱炼丹的人。

他没有一个丹师的天赋，也没有能成为一个丹师的传承。

然而，他有一个炼丹师的好习惯，容不得丹炉上有任何一点的污浊。

此刻的铜丹炉上，有着泥水的痕迹，有着多年埋藏在地下的锈蚀痕迹，还有种种说不清的肮脏痕迹……

陈阳浑然忘记了自身也是满身泥泞，遍布泥土和血污，没有去清理自身，反倒是去将竹筒搭建的引水管道，从药田处移了过来，开始冲刷铜丹炉。

先是大致冲刷，再脱下破损的衣服，直接以之为抹布，开始上攀下爬，一寸寸地擦拭着丹炉的炉体。

渐渐地，随着月亮升到最高处，再落下来，陈阳周身冒着白气，面前的铜丹炉已然铮亮，泛出类似黄金般的光芒。

擦完铜丹炉，陈阳心满意足地看着，冷不丁地给自己额头上来了一巴掌，自语出声:“却是忘记了，还有里面。”

陈阳重新振奋了精神，取了几个大木桶，装满了水，不住地倾倒入铜丹炉当中。

一桶，两桶，三桶……

倾倒了不知道多少桶水，丹炉内部的水终于满溢了出来。

陈阳想着要钻进丹炉内部，细细地擦拭。

水装好了，他却没有马上爬进去，而是将自身先简单地清理了一遍。

哪怕铜炉不知道多少年不见天日，里面脏成了什么模样都不好说，陈阳身为一个热爱丹道的人，依然不能忍受自身污浊地钻进丹炉内部。

清洗完后，陈阳爬上了丹炉，钻了进去。

噗通一声，水漫了出来。

在丹炉内部宽敞的空间里，陈阳舒展开四肢，游到了丹炉壁的位置，一手支撑住炉壁，一手拿着抹布，开始擦拭……

“刷！”

陈阳豁然睁开了眼睛。

虚室生白。

大堂中原本点燃着的牛油红烛，早就燃烧殆尽。

封闭着的门，封闭着的窗，让外头早就天亮了，但一缕阳光都无法透进来。

依然暗沉。

黑暗中，铜丹炉静静地盘踞在那里，像是一个经历了无数沧桑的老人，正在含笑地看着孩童们，在他膝下玩耍。

“我好像，知道了。”

陈阳本以为会出现的激动，并没有出现，心中一片平静。

他刚刚是以龙门世界的观想法，代入了昔日陈望获得铜丹炉时候，有可能发生的一幕幕去重演，去沉浸。

去想，如果陈阳是陈望，他会做什么，怎么做？

“现在……”

陈阳缓缓地站起来，先是走过去，一把推开大堂的门，让阳光宣泄了进来，打在了铜丹炉上。

丹炉久无人打理，上面重新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没能在阳光下灿烂出黄金一样的光芒。

陈阳挽起袖子，旋即，又将袖子放了下来，反手撕开了衣服，将其缠在手上，以为抹布。

他冲着铜丹炉，露出笑容:“来，我给你洗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