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章 巫

“嗯？”

陈阳沉吟一声，小心地将拓片在桌面上展开。

在做这个动作的同时，他随手一扫，本来泡得好好的茶具尽数被扫到了地上去，连一滴水都不曾落在桌面上。

就坐在陈阳对面的玄武，本来揪心地差点“啊”地一声，等看到陈阳随意地一袖子过去，泡茶时候难免洒落桌面上的茶水，竟然一滴都不剩的时候，眼睛不由得都瞪大了。

这种对劲力的掌控玄之又玄，已经不是他当前的境界所能理解的了。

玄武不自觉地摒住了呼吸，又有些患得患失了起来。

对陈阳接下来研究完他功法的指导，既期待，又忐忑。

他这边各种戏份轮流在心里面上演，陈阳却已经把辣么大只一玄武给忘了，全身心地沉浸到了展开的拓片上。

拓片用的是一种不知名的材质，而不是寻常用来拓下石碑上书法的那种纸张。

既半透明，又有纤维质感，薄如蝉翼，又隐含韧性。

在上面，也不是陈阳想象当中的大大小小的文字，而是一幅幅抽象中带着意境的半字半画。

“这是什么文字？”

陈阳愣神了一下。

第一眼看上去，他还以为是类似远古人类的壁画。

那种东西，在各种什么仰韶文化、红山文化的遗址里面，也没有少出土。

可是定神一看，陈阳就知道不对了。

这是一种文字。

每一个字符，都像是一个人在做着某种动作，并且通过抽象的笔触，透出了蕴含其中的意境。

第一时间，陈阳脑子里就浮现出了他第一次看到元始天尊观想，看到金乌巡天法观想图时候的震撼。

这拓片上的不是观想图，而是文字，却有观想图般的，传递意境的神妙。

莫名地，陈阳就想起了神话传说中仓颉造字而鬼神哭的说法。

如果传说是真，那么仓颉所造的“字”，应当就是眼前这一种吧。

陈阳抬眼看了玄武一眼，问道:“你的巫族功法，就是从这种文字里面蕴含的意境中领悟出来的吧？”

话是疑问句，语气却是确凿肯定。

玄武点头，再摸了摸后脑勺，瓮声道:“同期有些兄弟也尝试过，都没有成功，我也是在参悟时候恍了一下神，半梦半醒一样，等回过神发现足足过去了三天。”

陈阳震惊地又看了他一眼，再问:“然后你就会了？”

玄武缓缓地摇头，露出后怕之色道:“哪能呐，后面我又足足做了一个月的噩梦，最后才突然就悟了。”

陈阳看他的神色，陡然就变得复杂了起来，感慨道:“你的运气，不错啊。”

玄武不明所以，继续摸后脑勺。

这份功法，当时的确没有其他人悟出个什么东西来，可是他自己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不觉就会了，也就不觉得难。

陈阳看着他懵懂的样子，亦不由得感叹，有时候真就是傻人有傻福，同人不同命。

恰似那些打篮球的，既有人一辈子拼搏，晚年各种抱腿，依然求不得一枚总冠军戒指；也有人刚一入行，新秀年就总冠军加总决赛最有价值球员。

前者恰似马龙，后者就是魔术师约翰逊或者是邓肯。

那些得老天钟爱的人，甚至可以诧异地反问一句，总冠军？那不是进来就一人发一个的吗？

在此刻陈阳眼中，玄武就是这样得天独厚者。

“怎么了陈先生？是不是我练得有什么问题？”

玄武忐忑地问道。

陈阳缓缓摇头，道:“稍等下，我试试。”

说着，当着玄武的面，陈阳眼睛瞪大，瞳孔皱缩，深深地凝望了一眼拓片。

下一秒，他徐徐地闭上了眼睛，整个人身上陡然出现了一种沉静感，好像精气神全从身体里面抽离。

玄武只能闭上了嘴巴。

他心里面其实对陈阳的尝试没啥信心。

当时多少人试过，除了他误打误撞成了，其他人全撞了南墙。

陈阳就试试，能试出什么来？

玄武倒也没有出言打断，准备等陈阳放弃了，他再尽可能地将他的功法口述出来。

这才是他的本意。

拿出拓片，玄武只是想着一边口述，一边让陈阳对着拓片原版，有个参照罢了，并没有指望陈阳能直接从中悟出个什么来？

时间，在悄悄地流逝。

在陈阳的意识海里，一片莽荒远古的大陆，如一幅画卷在展开……

一口大锅，煮沸着墨绿色的汁液，无数身高在两米往上，不乏三米开外的巫人，在围绕着载歌载舞；

刚出生的婴儿被倒提着双脚，一巴掌拍在屁股上，发出嘹亮的哭声；

在巫人的歌舞、狂笑声中，新生的婴儿被扔进大锅里，哭声愈发的响亮；

长着獠牙的猛犸象，一样长着獠牙的剑齿虎，通体金黄色的巨蟒蛇……，一一被提到大锅前，放血进入锅中；

一锅药水煮成了透明颜色，婴儿浑身通红，哭声依旧嘹亮，被佝偻着身子的巫祭从大锅里面捞了出来，高高地托举……

又有:

少年巫人奔跑在大地上，

追逐着猎物、敌人、女人，

和太阳，

他跑过高山，越过大川，穿过平原，踏过雨林……

只要双脚践踏在大地上，

巫人就能赤手搏杀猛兽，标枪落下飞龙，合身撞碎大山……

……

“原来如此。”

陈阳豁然睁开了眼睛。

他长身而起，向着右侧踏出两步。

两步踏出，陈阳脚下坚固的手工头层牛皮鞋子飞碎。

“他这是要……”

玄武慌忙起身，既期待，又不信地望向陈阳。

陈阳就在他的注视下，简简单单沉了沉身子。

犹如一座山忽然担在肩膀上，他两只脚陷入地面。

陈阳脚下的地面那一层水泥碎裂，暴露出下面的土层，他的双脚深深地陷入其中，没至脚踝。

“喝！”

陈阳一声长啸，双手平举眉心，再逐步下压，一路沉过口鼻咽喉，过胸口中线，如压着万钧之重，压至丹田处。

一凝。

“轰！”

玄武震惊地听到了一声轰鸣，感受到了脚下大地的震颤。

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呆滞地看到陈阳暴露于外的皮肤上浮出的一层土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