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七章 龙君问

“他问:龙君昔日开水道走龙入海，山陵为之倾，江河为之覆，水淹八百里，多少凡人化为鱼鳖。”

“是对是错？”

老陈哭丧着脸，对陈阳道:“这可是非议龙君啊，小老儿怎么敢答？”

“龙君的对错，岂是我辈能说嘴的？”

陈阳默默地点头，听出来老陈只是发泄而已，并不是要得到什么答案。

果不其然，老陈接着道:“小老儿 父子不敢答，那华服老者也不在意，又问道:

龙君500年镇压一方天地，妖魔不许入，天灾不许至，人祸不能兴，只许风调雨顺，平安喜乐。

500年已过，赏功罚罪，龙君究竟是功，还是罪？”

老陈再次哭丧着脸，郁闷道:“先生您给评评理，龙君功罪，那是小老儿能说的吗？”

“咱也不敢评说啊。”

陈阳默默地点头，情不自禁地问道:“然后呢？”

老陈郁闷地道:“小老儿和小儿实在不敢答，看老者不怒自威，明显不是凡人，只能跪下来只是磕头。

老者道了声‘罢了’，我们再抬头，就看不到人了。”

“我们也不敢睡，就这么坐到天亮，风雨一收，我们就立刻回来了。

后面的事先生就都知道了。”

陈阳缓缓摇头，看向老陈的目光已经不由得带出惋惜之色。

那个老者怕不就是龙君了吧？

在那个对他意义非同小可的日子里，龙君现身到老陈父子这样龙门县土生土长的普通人面前，问出了那两个问题，既是龙君的自责，又是他的囚笼。

要是老陈父子能给出正确的回答，等待他们的就不是一声“罢了”，而是一场仙缘了吧。

陈阳想到这里，旋即又摇了摇头，心知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世上，何曾少过机会，际遇，少的是能把握住机会与际遇，乘风而起，一遇风云便化龙的人物。

大人物不是因为际遇而成就大人物，而是大人物本来就有成为大人物的 绝世天资。

按地球上的说法，便是幸存者偏差。

大家只看到大人物乘风而起，却没有看到更多的人在风中凌乱，一无所获。

陈阳本着一片好心，并没有跟老陈点明这一点。

事情已过，于事无补，说得再多，不过是让老陈和陈德父子在往后余生里，嗟叹懊恼罢了。

那又是何必呢？

陈阳不吭声，老陈却开口了，他小意地左顾右看了一番，低声道:“先生，您说，小老儿父子，该不会是遇到了那一位吧？”

他伸手向着东南方向一指。

龙门县东南，正是走龙江水道，江畔便是龙君庙所在。

陈阳点了点头，道:“应当便是那一位了。”

老陈长出一口气，露出释然之色，道:“小老儿估摸着也是。

幸好不曾胡言乱语，不然开罪了龙君，那可如何是好？”

老陈那股庆幸劲儿，让陈阳心里憋得难受。

他其实知道，龙门县人兴许在500年前怨过龙君，现在逝者已矣，500年对龙君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凡人来说，已然是25代人过去了。

现在的龙门县人，对龙君只有尊崇与仰慕，哪里还记得其他。

在陈阳看来，龙君不过是画地为牢。

老陈呢，其实只要凭着本心去回答龙君的两个问题，兴许就能将陷入自我怀疑的龙君解救出来，从而也为自己获得一份仙缘。

“可惜了。”

陈阳喃喃自语。

老陈诧异地道:“先生您说什么？”

“没，没什么。”

陈阳摇头，没有把里面的讲究说出来，生怕老陈一个想不开，以后就没得龙须面吃了。

老陈也没有深究，跟陈阳讲完这一番遭遇后，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如释重负一般。

陈阳看得好笑，心知老陈这不是想求证什么，只是找不到人说这番际遇，憋闷得难受而已。

“老陈，事情都过去了。”

“后面安心过自家的好日子便是。”

陈阳动用阴神之力，徐徐地说道。

老陈也好，屋里面的陈德也罢，无形中都被声音当中的放松感染，好像卸去了什么？

昨夜里那番际遇，陡然覆上了一层黑白颜色，像是尘封已久的儿时往事，明明还记得所有经过，却再没有了当时情绪。

比如少年时候的尴尬与手足无措，时过境迁再看，不过付诸一笑。

就是这般感觉。

陈阳深深地看了一眼老陈和陈德，发现他们眉宇间的阴霾散去，一笑起身:“老陈，陈兄，夜深了，我告辞了。”

老陈和陈德连忙把陈阳送出了门去。

离了老陈家，陈阳安步当车地回到自家小院，推门而入。

刚一进门，有清风徐来，莲雾果树茂盛的枝叶摇摆着，如在欢迎回家。

陈阳感受着这似是而非的灵性，微微一笑，道:“我回来了。”

关门，洗漱，进屋，躺到床上，陈阳这一两日间所有遭遇，包括从老陈那听来的惊魂一夜，尽数在脑海中如清溪流泉般地流淌而过。

既存在，又无痕。

“有意思。”

“这龙门县，比我想象的，有意思得太多了。”

陈阳一念及此，脸上浮现出了微笑，随后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天一亮，陈阳就回到了原本的生活轨迹。

出门在巷子口吃碗龙须面，回来在莲雾树下观想元始天尊与金乌巡天。

午后，拉开架势，一招一式地练起了神象镇狱功。

夜间，一壶清茶，一壶浊酒，或是书写，或是画画，偶尔弹琴，时时读书……，仿佛就像个寻常的教书先生。

转眼间，十余天过去了。

这一日，初一，陈阳照常在莲雾树下观想到了正午。

“哒哒哒~”

敲门的声音响起。

“进来吧，门没有锁。”

陈阳从定中醒来，整个人气质愈发地高古飘忽，像是从亘古的岁月中苏醒过来一般。

门推开，小昭艰难地迈着小短腿跨过了门槛，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奶声奶气地道:

“先生，爷爷让小昭给您送了吃食来。

今天家里祭龙君，吃得可好啦。

是烧鸡呢。”

小昭说着还吞咽了一口唾沫，嘴馋的小模样。

陈阳一笑，起身接过食盒，拉着小昭一起在石桌边上坐下，温声道:“小昭你也一起吃吧。”

小昭咬着大拇指，既想答应，又不好意思的可爱模样。

陈阳抬头看了一眼围墙 上头，笑道:“外头的，便躲了，我听到你吞口水了，一起进来吃吧。”

他话音刚落，一头银色的漂亮小狐狸，就从围墙上探出了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