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的道，断了。”

树妖姥姥幽幽一叹，徐徐地浮空而起，周身气息暴涨，再暴涨……

陈阳身后，老供奉和老嬷嬷等人，神色大变，不敢置信地看着凌空虚度的树妖姥姥。

在所有人面前，树妖姥姥不住地变幻着，先是一头长发飞扬而起，如春雨时节的树苗，不住地抽枝一般，飞速暴涨，像是大片的罗网遮天蔽日。

她的脸上，阴阳割昏晓，左边如红日暴晒，右边似明月清冷。

以她为中心，左右的天地受树妖姥姥暴涨的气息影响，一边有无尽的魑魅魍魉，鬼影重重，一边有一轮红日，炊烟袅袅。

树妖姥姥此刻展现出来的实力，赫然十倍百倍于之前。

老供奉面如死灰，他终于知道蕴含着镇北王拳意的一击，为什么没有能灭杀这大妖了。

原来树妖姥姥因为脚踏阴阳的本体缘故，其实力远远超过雷劫大妖的层次，隐然是半步阳神。

只是之前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遮掩着，连三成实力都发挥不出来。

陈阳看着这一幕，抬头望天。

只见得，漫天雷云翻滚，如同在愤怒地咆哮着，轰鸣声声，一道道红雷轰落下来，像是一道雷网正在不住地压落下来。

“前面真的没有路了吗？”

陈阳收回目光，摇头道:“未必吧。”

树妖姥姥一怔，在半空中躬身，带着几分热切道:“请尊驾教我。”

她的目光中带着渴望，又带着犹疑，紧紧地盯视着陈阳。

老嬷嬷攥着拐杖，担忧地望着陈阳背影。

这般大妖，因为根脚原因，强大无比，又前进无路，最是疯狂恐怖，就是镇北王当面，也要谨慎对待。

没有了希望，自然也就没有了顾忌。

不死在当前，也随时可能陨落在雷劫之下。

这不，树妖姥姥只是全力爆发出气息，还没有出手呢，九天之上形成的雷劫，就显露出了毁天灭地的架势。

一个回答不好，他们全都要死在这里。

老嬷嬷甚至没有了上前挡上一挡，为陈阳等人断后的信心。

她所担心的，陈阳又何尝不知道？

他敢站出来，自然有他的把握。

陈阳淡淡地道:“气血之道，本体之强，既是优势，也为桎梏。”

“姥姥扎根阴阳，其实有着世上其他强者所无的条件，又何必一条道走到黑呢？”

树妖姥姥若有所悟，再是一礼:“愿闻其详。”

陈阳一字一顿，每一个字就像是有千钧重:“舍得！”

“有舍才有得。”

“姥姥请看。”

陈阳闭目，双手张开，整个心神沉下去，陷入玄之又玄，神而明之的境界。

树妖姥姥凝神望去，只见得陈阳眉心处，无形中如有漩涡在浮现，其中有点点星光，熠熠生辉。

老嬷嬷和老供奉在陈阳身后，也能看到他的头顶百会穴处往上，一股清气蓬勃而起，犹如一朵大棉花。

最上处，有一块玉璧在沉沉浮浮，吞吐着清气，像是一个活物，在不断地呼气与吸气。

下一秒，老嬷嬷和老供奉皆是一愣。

“这个力量？”

他们修炼了一辈子，竟然在陈阳展现出眼前一幕的时候，整个人愣住了。

树妖姥姥实力远在他们之上，看到的东西更多，整个人上半身前倾，紧张地盯视着。

陈阳展现出来的力量，与这个世界上他们仗之呼风唤雨的手段截然不同，无关气血，不计修为，却也不是儒门以各种道理不住琢磨与实践，凝练出来的坚定文华之气。

那是一种极其纯粹的心灵力量，很薄弱，又很圆满。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

陈阳凭借着与这个世界诸般力量完全不同的精神修为，凭依着魔石玉璧，竭尽全力又得装作若无其事模样，在不住地衍化着，呈现着。

他自身同样陷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境界，浑然物外。

在陈阳头顶，一幅幅画面在飞速地衍化过去，一道道纯粹精神力量的灵韵在散发出去，像是一片片花瓣，落在所有人身上。

每一片花瓣，皆包含着陈阳的一份心念，呼应着他在头顶上呈现出来的画面，让所有人心血来潮，彻底感受到那些画面中蕴含的精神力量。

陈阳头顶上，有国破家亡，敌寇入侵，内外交困，一个武者愤而剪去了辫子，加入了一只赤色的队伍。

他抱着舍身为国的崇高理想，跟随着队伍走过一处处险境，有雪山，有草地，有赤水……

最终一个崭新的国度为他所在的队伍亲手建立，然而更艰难的时局摆在面前，四万万人的福祉如一座大山压下来。

那个武者学着他的同伴，跃下战马，放下武器，拿起纸笔，学着管理民生事，转眼又跃70年，武者已经百岁高龄，他为之奋战一生的国度屹立在世界之林，为那数一数二的超级大国。

无数人在他们曾经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土地上安居乐业，活得富足而有尊严。

武者欣慰地吐出了一口气，彻底地放下了，永远地合上了眼睛。

此去，他不需要再去泉台招旧部，只需要对着昔日的同伴大笑着说:国泰民安，如君所愿。

“啪~”

梦幻泡影，湮灭无踪。

魔石玉璧重新落入陈阳体内，他自身缓缓地张开眼睛。

眼中有着一丝茫然，好半晌才重新转为清明。

陈阳能进入至诚之道的精神修为，靠的是魔石玉璧的相助。

他本来只是想衍化一番故事，将精神修为的本质呈现出来。

不曾想，一经开始，陈阳自身反而先一步沉浸其中，重走了一遍先烈们走过的路，将自身的精神打磨得如一颗钻石熠熠生辉，将原本投机取巧而成的精神境界，彻底夯实。

“你，明白了吗？”

陈阳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重新沉浸下去，而是对着陷入沉思的树妖姥姥，发出当头棒喝。

“原来如此。”

树妖姥姥大笑。

在笑声中，积蓄了许久力量的漫天雷霆，犹如受到了挑衅一般，不住地轰落下来。

“尊驾半师之恩，老身记下了。”

“日后必有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