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一个有些矛盾的词。
等待的开心与否,得看场合,看时间,看目的,看心态,等等等等。
有的人即便独处,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时辰,还能心平气和,悠然自在。
有的人身处热闹的环境,边上都是同道中人,离约定的时间还有空余,却偏偏心急火燎,坐立难安。
不巧,宗野在目前就是后一种状况。
他凑来凑去,发现没有人搭理自己,别人也不会一个劲傻站着闲聊,廊下空间有限,走过来搭话走过去找人的,不一会儿就把他给挤住了。
廊下是不能呆了,他使劲挤了出去,遭着身边数人的白眼——江湖中人,有没有名气,有没有本事,这些都藏不住,尤其是一众有名望的江湖豪杰在场,其中内力深厚者,气感之下皆是心中明了。
他又走回到方才来时的小径,找了处不算太脏的石阶上坐了,心里叹了一口气。
年少时跟一群狐朋狗友闯荡江湖,早早的拜别了授业恩师,以为把本事学好了,结果到了江湖中,才发现自己这几手真是不堪入目。回去吧,没有这个脸,不回去,只有靠自己勤学苦练,可是天天跟那些朋友混,喝酒,耍钱,逛楼子,日子眨眼就过去了,回过神来,才发现,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
他坐在那儿呆呆地出神,前两年,一个最好的兄弟,在他面前被人活活打死了。他要给这兄弟报仇,日日苦练,别说,还真提高了不少,至少闯出了名号。可是那仇人太厉害,他深知不是对手,就到处寻找机会——其实他自己也不知到底要找什么机会,能有什么机会……
在宗野身旁有一棵小树,从上面看下来,正好把他的身子遮住。
另一边场中人声鼎沸,是要开宴了吧?
他沉浸在低落的情绪中,有些不想过去,可又不甘心,挣扎着就要站起来,头顶忽然传来了破风声。
有人在屋顶施展轻功!
是什么人?
这个时候,定是歹人闯入进来。
他急忙翻身跃到屋顶上,那人一晃身已经到了远处,落入后院中。
好似一名女子,穿着一身青衣。
他追了上去,发现那女子进了一间屋子,他落入后院,来到屋前,左右打量,四下无人。
屋子里没有动静,他也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那女子到底是何人,正在考虑是否要去喊人过来,这时屋子里传来女子的言语。
“站在门外做什么,不如进来看个明白。”话音异常清楚,好似说话之人就在他的耳边低语。这分明是极高明的内功!
他本是胆气甚豪的汉子,把心一横,推开了门。
如同晚霞一般的云彩,暖暖的红光照进了屋内,那女子正在红木方桌边上站着,手里拿着一只包裹,放到了桌上,徐徐解结。
“你是何人?”他看着女子的侧身,被她那夸张的身体曲线给惊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询问。
“你眼力不好,若是看不清楚,可以走近一些。”女子的声音极冷,在这之前,宗野完全无法想象会有一个女子的说话声音,像是冰雪一样寒冷。
他生怕对方发难,不敢进去。却见对方解开包裹后,双手回到腰间,抽开腰带,再一抖肩,她身上的青衣便像是水一般滑落下来。
里面是一件紫色的肚兜,只到膝盖的白色绸裤,她伸手后背后,拉开束绳,肚兜也滑落下来。
宗野的呼吸一下子停顿了。他觉得该把视线挪开,可双眼却不听使唤,在女子的身上游移。
她弯腰,将裤子也脱了,一丝不挂地站在那儿,对屋子门前的宗野毫不在意,视线落在包裹里。
她拿出一套衣裳,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再塞了回去。
“咕嘟。”宗野的喉咙在抖动,好似嘴里有吞不完的水。
看女人,得讲角度。
有的女人,要正面看;有的女人,只能看背面;但眼下这名女子,侧面却是最好的一个角度,因为正面,则看不到她的翘,背面则看不到她的凸,前凸后翘,此刻尽在宗野的眼底。
不知不觉,宗野已跨过了门槛,走到了屋内。
女子挑出一件满意的衣裳,再又选了一条抹胸,套了上去,反手到背后摸索了一阵,她转过头对宗野说道:“过来,帮我系一下。”
任何一个男子遇到这种情况,都很难拒绝。
宗野也不例外,他走了过去,女子转过身,将背部朝向他。他见到女子的背,脚步一下子停住了。
她等了会儿,没有回头,侧过脸,长发垂落,只留了鼻尖,冷冷地问道:“看清楚了?”
宗野那一颗被美色迷住的心,几乎停滞住了……
她的背上,有一片刺青。
刺青在晚唐就已流行,到了大宋,更是风靡一时,江湖女子身有刺青也不奇怪。
可宗野见到她背上的刺青,却是淌下了冷汗。
这刺青,是一首白居易的小诗。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诗名未有刺上,字如画,连绵起伏如大江远去。
宗野有个兄弟,叫小江,最爱打听江湖小道消息与奇闻趣事,有一次曾与他提起过这个刺青,与刺青之人。
“年幼的时候,家父对我极为刻薄,后娘又百般刁难,有一天我终于不愿再忍,跑离了家,看着外面的世界,享受着无拘无束的日子,正好又遇到戏班的人,一同在江湖中行走,被她带了去刺青……当时她选了一枝桃花的图案;到我了,我说我想选一首诗,那刺青师给我册子,我翻开第一页,就是这首‘暮江吟’。细细读来,正合了那时的心境,便再无犹豫,选它相伴。”
宗野一动不动,她也不急,话音冰冷不带人间色彩,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后来我去过江南,找了许久,却是一次都没有遇到诗中的景象……我想,或许是诗人编的,我被骗了。再后来,我被捉了去,在那个盖坊里,受着地狱里的罪,活的连鬼都不如。我这才明白,人永远活不到诗里去,那只是某一刻觉得像。可是在我明白过来的时候,这小诗却在我的背上,擦不去了。”
宗野被她的故事所吸引,心神也减缓下来,正要抱拳退出去,便听她说,“你怎可让我光着身子站在此处,便是系两根细绳都做不得吗?”
被这话给逼住了,他硬着头皮上前,帮她系上抹胸,只见她伸手拿了那条搭配衣裳的紫色长裤,穿了起来。
裤子的质地轻软,裤口垂在脚面上,她正要找方才脱去的青面绣花踏云履,听得宗野说道:“某先告辞。”
“哎。”她叹息着,伸出脚,像是勾了一下,在他的腿弯处踢了一记,紧接着在他跌倒下来的同时,再又是一脚,踢在他的腹部。
这两脚看似如同跳舞一般,轻轻柔柔,可第二下落在宗野的腹部,立时让他肚中肠子尽烂,他在地上疼得打滚,抱着肚子欲要哀嚎。她又伸出白白净净的玉足,踩在他的咽喉处……
宗野的视野中,她的脚掌逐渐放大,上面的细纹都清晰可辨,待到这时,他脑海中竟鬼使神差地想到——小江没有说错,原来她的脚,才是最迷人的。
咽喉被踩断了,他喊叫不出声来,又挣扎了几下,才咽了气。
她像是什么也没有做,继续穿戴,最后把长发盘好,检查了一番,将衣物都收入包裹中,提着出了屋子,合上门,沿着屋檐下漫步,走到一处屋子,推门而入,已有两男两女坐在其中。四人一同看向她,她却是连个礼都不施,没有任何表情,顾自找了椅子坐了。
屋中沉默如初,寂静无声;远处传来兵刃相击的巨响,内劲的震动,隔了前后院的距离,都能叫在座之人如临现场,亲身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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