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襄阳城门前就停下了。
叶云生跳下车,伸手做扶,被穆芳青笑着拍开,后者与浅浅手牵着下了车。
襄阳城西一处陋巷,大门缺了一半,被推倒在地上,还让许多人踩踏而过,碎裂了开来。
破屋中坐着三人,一名年轻的假小子,正是宇文清河,陪着她的是两名乞丐,三人俱是愁眉不展,听得院外的动静,惊慌不定地举着兵器守住屋门。
叶云生推门而入,见了三人的模样,先是想笑,可随后心里一沉,问道:“出了何事?”
两名乞丐虽不曾与他相识,但见了他一身红衣,腰悬黑剑,头戴白玉莲花冠,顿知来者何人。
“见过叶先生!”
这位可是帮主大人的哥哥,没有他,帮主大人在当年指不定就叫某个蛮横不讲理的疯汉给打杀了。
“叶先生!”这是宇文清河喊的,正将手里的短剑收入剑鞘,脸上红红的,甚是羞愧。
桌上摆满了酒肉,可三人连筷子都没有动过。
叶云生摘下腰上的大酒葫芦,再掏出二两银子,给其中一名乞丐,“小兄弟,帮忙去打些酒来。”
这人抱着酒葫芦跑了出去。
另一名乞丐抱拳对他说道:“小人五斗,襄阳吃肉堂分粮,咱们堂主早上被人抓走了,一起的还有崔子龙、许丰、沈孝三位哥哥!”
“为何带走他们四人却把你们留了下来?来的是什么人?”
“当时大家刚刚将那些娘子送出城外,城里的弟兄几乎全都上路了。我们几人一起回到此地。堂主认为大功告成,打算庆祝一番,便让我和抬酒还有宇文妹子去买些酒肉来吃。”
宇文清河接了五斗的话说下去:“我们回来的时候,正好在街口见到他们将老秀才、崔大哥,许丰、沈孝两位前辈绑着带走。那些人大摇大摆毫不遮掩,我们在后面一路跟着,亲眼看见他们走入得意坊。吃肉堂的人都出城护送,我们找不到帮手,只能先回来。”
五斗一脸崇敬地看着叶云生,说道:“叶先生既然来了,定可以将得意坊里的那些歹人打个屁滚尿流!”
叶云生招呼穆芳青与浅浅一起坐下,拿了筷子点点桌面,说道:“来,先把肚子填饱了。咱们边吃边说。”
浅浅挑了一块浇满油水酱汁的蒸鸡塞进嘴里,满足地呻吟了一声,说道:“得意坊这些人,肯定发现了你们将那些救出来的女子送走,所以才找上门来。”
穆芳青多年隐退,不参与江湖中事,本不想多言,可是许丰沈孝两位兄弟是因为她才被人捉去,如何能不管?
她问道:“对方来了多少人?”
不说老秀才武艺如何,崔子龙、许丰、沈孝三人都有一身不俗的本领,被人活活捉走,对方要么人多势众,要么武艺超凡。
五斗说道:“百多个人,带头的一个中年男子,年过半百,极有威势。不过小人见闻鄙陋,不识得此人。”
“无妨,终究能够见着。”叶云生给穆芳青夹了一筷子炒肉丝,被浅浅偷偷且小意地瞪了一眼。
他笑着又给她也夹了菜,这才见她低眉浅笑,关心地说道:“你和穆姐姐伤势未愈,身手不如平时,若是现在贸贸然地去闯得意坊,怕是讨不了好。”
穆芳青平静地替叶云生说道:“虽然不知对方是些什么人,但听你们之前的故事,在这襄阳,必是根基深远,呼风唤雨之辈。我们躲在此地,他们就找不着了吗?”
在她说话的时候,叶云生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时极为自然地转头问五斗,“堂主都被人家捉去了,我想你已经传信去往江宁府。”
“叶先生说的极是,小人早已发信,想来帮主收到信后,定会亲自带人前来。这伙人也未免太大胆,敢对我们不死帮下手!”
叶云生神色有些郁郁寡欢,心里对得意坊背后的势力有所猜测,又想到此次江湖之行皆在何碎算中,极为不顺,到了最后若是要老云来收尾,也太没面子了。
浅浅吃饱了,对五斗说道:“你说的那个,分粮,抬酒是什么意思?”
五斗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都是堂主想出来的,就像别家堂里的长老,也就是个称号。”
浅浅兴致勃勃地问道:“那除了分粮、抬酒,还有别的吗?”
五斗说道:“还有划肉,浸菜。”
“哈……”浅浅笑了起来。
叶云生与穆芳青却笑不出来。
宇文清河一直沉默不语,心里觉得惭愧,什么忙都没有帮上。
叶云生见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说道:“走吧,去得意坊见识见识,到底是些什么人。江湖中敢对不死帮下手的势力,可以说是屈指可数呢!”
五斗劝道:“不如等咱们帮主来了,叶大哥再做计较?”
叶云生笑道:“云五靖那厮这半年里都与小爽混在一块,你们帮主来了,那厮必定也会同来……这里的事情,却是不好让他插手。”
五斗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但也不便再问,只道:“让小人跟随叶先生左右,也好多个马前卒。”
叶云生又拒绝了,“此间事,在我解决之前,你们不死帮不要再管了,老秀才不会有事,对方只是逼我去得意坊,不会对他如何……也只有傻子才会想与不死帮开战。你且放宽心,等着他回来便是。”
自家堂主都被人捉走了,叶云生却偏偏叫他不要去,更说不死帮不要再管这件事,让五斗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知其中究竟。但叶云生身份特殊,他一时间唯有答应下来,盼着帮主尽快前来。
看着叶云生与三女走出破屋,也不知为何,五斗竟有一种感觉,好似叶先生并不是在保护他和自家堂主,反而像是不愿不死帮与襄阳这伙人拼斗起来。
…………
隆中的谷地,深藏兔舍的堡寨,又迎来了一批江湖中人。
“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银子来!”叫喊的人是个独眼的中年汉子,三十余名手下分散在堡寨中各处走动翻找。
身后一人对他说道:“二弟,且耐心一些。”
这人比前面独眼之人稍长几岁,披散着灰白的长发,身材魁梧,紫色玄衣,上身缠绕着银白色的锁链。
正是勾魂夺命颜宗甫与独眼花郎曾辉。
血玉门门主张霖从兔舍中走了出来,里面的女子早已被崔子龙施计救走,张霖不无失望地说道:“都毁了,想不到人间无用真有如此可怖,连账房与这座多年经营的盘蛇大阵都抵挡不住!”
颜宗甫冷冷地说道:“只怪襄阳那位太过高枕无忧,若是他愿意全力出手,在这襄阳附近,叶云生哪里有动手的机会?”
曾辉怒道:“那家伙根本就不在乎兔舍,银子多了少了,他真的会计较吗?”
张霖按着他激动的要跳起来的身子,说道:“人家权势滔天,咱们得罪不起,还是少说两句吧。”
几人又等了半天,一众手下俱都回来复命,很显然,银子找不着了。
颜宗甫心里不服气,更多的是心痛,“这处兔舍可是我们几家一起喂养出来的,出去的女子,分润下来的银子,咱们血玉门占了两成,这半年积累下来的银子,就这么没了?灵通子那儿半年的供奉,却是要我等如何交差?”
张霖眼角直跳,咬牙切齿地说道:“说不得,只有去找人间无用拼命了,银子必然被他藏了起来!”
曾辉想到那晚自家四人被叶云生一人一剑杀的无一丝还手之力,心生绝望,低沉着嗓音说道:“那,那不是去送死吗?”
颜宗甫苦笑道:“可不是。但若是交不出银子,你说灵通子会放过我们吗?”
三人与老君庙的灵通子打了多年的交道,自是十分了解其人,深知若是如此,灵通子必会除去他们三人,再扶植一些门中的新人,继续为他敛财。
张霖摇头说道:“也不必如此悲观,我等失了银子,还有几家难道就能弃了这一笔天大的银钱不要?且回襄阳,看他们如何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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