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时钟图书馆。

“嗒啦——”

“来，喝口红茶。”

看着奥西斯从前台抽屉里面拉出一套貌似是紫砂茶壶、茶杯等一整套东方式的茶具，熟练地完成洗杯、洗茶一路到可以饮用的全套流程，林万一不禁有些恍惚。

他以前自己是没有试过“玩”这么麻烦的事情，但是他爸喜欢，他家里有好几套茶具，红茶、绿茶、白茶……不同的茶用不同的“套装”。他不懂，也没有心思弄懂，给他喝就喝，不止一次被笑骂“牛嚼牡丹”、“糟蹋好东西”。

可林万一每次都觉得自己冤啊！无论是老爸沏的茶，还是出门去茶楼喝人家服务员小姐姐全套的“功夫茶”，除了颜色以外，他是真的感受不到有什么不一样。

又譬如这一次，奥西斯这个“老外”，偏偏来了一手中式泡茶手法，他没多想有没有毒的问题，吹凉一喝，就是红茶味，说不出别的什么。

幸好，奥西斯也没有要求林万一一定要说出个花来，此人给了他一张椅子坐着，并未纠缠于先前的话题，如今只是闻着茶香，小口小口地抿着，说不出的优雅，说不出的古怪。

许是林万一那副“看，这里有个奇葩”的表情太过于生动形象，又或许是他沉默太久，奥西斯主动道:“这套茶具，是我一位在长生天-朝的朋友送给我的。每次与他见面，他都是这样给我冲泡茶水，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林万一顿了顿，摇头道:“没有，只是我个人有点‘受宠若惊’而已。”

“你是一名难得的客人。”奥西斯放下茶杯，“我对这套仙秦的礼仪应该没有理解错误。”

林万一问道:“奥西斯也到过长生天-朝？”

奥西斯点头道:“那是一个神奇、神秘又强大的国度，我很喜欢。”

闻言，本来就不是过来陪人喝茶的林万一心中一动:“说到长生天-朝，《雾都一周时事》的安吉拉·怀特记者，曾寻我做了一个专访。不料她当天晚上便意外遭遇不测，如今也不清楚，报社是否还会刊登那一篇报道。”

“安吉拉·怀特啊……”奥西斯曼声长叹。

“嗒啦——”

林万一眼皮一跳，当做听不见那自他走进时钟图书馆以来，已经是第二次出现的属于狗（系）k（统）p暗骰的声音，专心听奥西斯的回答。

只听这位图书馆馆长笑眯了眼，说道:“我对这个小姑娘有一点印象。她很喜欢过来借书，从天文到地理，从语言到数学，从生物到历史……她借过许多书，横跨诸多领域。

“我记得曾经问过她，为什么要接那么多的书。她说，一来想要扩充自己的知识面，二来她想要考上大学——当初她学没有上完，就因为家庭条件的原因，不得不中途辍学，找工作帮补家用，是她一直以来的遗憾。”

林万一看了看奥西斯脸上的微笑，总觉得如此笑容配上此人口中所言，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他并未就此发表意见，而是转开了话题:“怀特记者很大的可能是命丧于连环杀人案凶手，奥西斯先生一直都在雾都，不知道对此事有何看法？”

这是林万一第二次问出同一个问题，之前奥西斯绕来绕去，最后把他们两人绕到面对面喝茶的局面。眼瞧着时间越来越晚，而奥西斯又不是个好相处的，即便曾经是夜猫子专业户的林万一，现在都难免生出一点睡意，不愿久留。

“唔……还记得我先前说的话么？”奥西斯拿起手边那一本《智慧之门》，“想了解我的内心，可没有那么容易哦……你有没有听说过‘智慧之门’？”

林万一看向那本书，暗自提起警惕，口中应道:“我只听说过‘至理之门’。”

“至理之门”是系统介绍约翰逊·利奇的炼金术师职业时，所附带的“常识”。约翰逊所在的“职业”路线，终极目标正是“至理之门”。

奥西斯没有提到两者是相同或不同，他只是笑着从书中某页抽出一枚书签——那是一块长方形的金属薄片，上面似乎刻着文字，只是字太小，旁人难以看清:“有些东西，太轻易得到，总是难以让人相信。与其让我直接告诉你，不如你自己去寻找答案。”

“我不……”

“嗒啦——”

心中警铃大作的林万一尚未来得及表示拒绝，奥西斯随手飞出的书签，伴随着一小段骰子落地的响声，占据了他的全部视觉与听觉。眨眼之间，“世界”大变——

宽敞明亮的图书馆一楼大厅经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废墟。抬头望天，入目尽是赤红之色，盯久了，仿佛能够看到阵阵红浪在翻滚。周遭几无完整之物，与天空同色的雾气飘忽不定，静谧得让人心慌。

“喂，系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地方？”

无论再怎么后悔，自己果然不该这般轻易地对上奥西斯这个令系统接连不断地扔骰子的神秘角色，事到如今都已经没有意义了。林万一丢掉杂念，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如何安然渡过眼前的难关。

所幸系统这次没有不干人事，给出了一段说了约等于没说的旁白:“你知道，虽然自己已经很是小心，可依然还是在不经意间中了奥西斯的招。让你感到烦闷的是，你看不出眼前这一切究竟是幻象，还是他真的将你挪动到另一片空间。”

林万一暗骂一声，知道自己是不能寄希望于撬开系统的嘴。静下心好好地感受了一遍身体，暂时没发觉不妥。思量再三，决定先四处走走，再琢磨应该用哪种或哪些“技能”破局。

在林万一所看不见的“时钟图书馆”，馆长“奥西斯”左腿叠在右腿上，右手虚握成拳支撑着脸颊，另一只手的手指则在椅子把手上如弹琴般跳跃，视线落在一本不知何时翻开的纸书上。

此书翻开的书页，正巧没有任何字，只有一副以红色为主色调的抽象画，而在书页中间，赫然插-着那一枚被“他”甩向林万一的书签！

忽然，“他”停下敲击椅子把手的动作，抬起的左手向前伸直，张开的五指遮挡住看去书本的目光。在某一个瞬间，“他”的黑色短卷发似乎变成了一头银色的长发，就连那双紫色的双眸，也转变为同样的银色。但是，如此变化仅仅持续了不到半秒，如同不明人士的一次幻觉。

等到“他”坐直身体，脸上的表情重新从平淡到挂上微笑，饶有兴致地顶着红色的抽象画。

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