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空间的缝隙。

灰蒙蒙的天与地，只有一个大圆球散发着不算耀眼的光芒，照亮着一隅之地。

林万一身上还是那一套当初在家里通宵时穿的便服，这个地方好像是纤尘不染的，他就没感觉自己身上、衣服上沾上点脏东西，不累不渴不饿，没有五谷轮回，感觉就像是提前享受了一把神仙的生活。

此人，他盘腿坐在并不存在的地板上，摊开的手心躺着四枚仿佛折射着七色光彩的水晶珠子——是的，四枚都是过关水晶，他刚刚顺利通关了。

“原来，第四关竟然是这么简单。”

手掌握成拳头，包裹着四枚过关水晶，林万一的表情有些复杂，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就花了不到任务时限的一半，系统就自动判定他完成任务，还“贴心”地询问他，是立即离开，还是挂机观看后续的“完结动画”，亦或是留下一天天地过完剩下的时间。

他当时想着，既然要走就走得干脆利落点，于是也没再惦记着之后发生了什么，现在回到“休息区”，记忆如常被模糊化处理，彻底剥离了人工智能那种诡异的绝对理智状态，竟一时生出些许怀念之情，不知艾文那小子过得好不好，兹尔沃后来又做了什么。

“系统，兹尔沃是一个你特意安排的彩蛋，还是别的什么？”

原本一开始他拿到系统的任务时，还在暗骂系统不是个人，净不干人事。好歹人家圆神那么牛逼，还给你如梦如幻五十年。系统这虚假的“主神”倒好，不仅不给你叠buff，时间还只有三十年——

当然，他现在知道，自己是误会系统了，人家还真没有驴他，这个世界的任务真的不算困难，只要找准了关键npc，然后一步步按照对方的计划走，换个傻子都能完成。只是，他很好奇，兹尔沃这个那么强劲的“外挂”，到底是预先准备好的，还是所谓“自动演变”的？

这个问题貌似并不在“权限”里，所以系统给出了回应——即便模模糊糊:“在系统的推算中，走兹尔沃的路线，的确是完成任务的一条捷径。正如编号01是某人的外挂，兹尔沃则是‘零壹’的外挂。”

“我感觉你又在答非所问。”

摆脱了零壹那动不动就模块崩溃过载的模式，林万一一时半会儿竟然有些不太适应，人脑的思绪本就无比繁杂，虽然如今记忆变淡了许多，但多年的人工智能生活，还是给他留下了一定的痕迹。比如他下意识不敢思考过多，不敢有过度的情绪波动。

然而，他现在已经不是零壹了，他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一个正常人想要控制思维，让自己放空，的确勉勉强强能够做到，但是结果就是他的思考速度同样变得无比缓慢。毕竟他已经失去了人工智能自带的运算能力，也难以一心多用。

——如此事实让林万一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在星际世界呆够三十年。

之前，他在末世就几个月，丧尸躯体所留给他的充满对生命的怨憎恶意，让他至今心有余悸，光是回想都忍不住泛起恶心。

正因如此，他才不敢在一个世界逗留太久，只怕什么时候，一下经不住“诱惑”。【同步】为他掌控所谓“容器”作出了无可替代的效用，然而随之而来的，是他与容器的契合度或者说同化，亦变得更加深入。

虽然将自己比喻成一张白纸、一缸清水好像有点不要脸，但是嘛，意思就是这个意思。“林万一”这个存在，包含着过往二十四年的平凡人生经历，从人生观、价值观到世界观，都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地球原住民。

几次被系统“降临”到不同的世界，模仿不同的人生，就像是一张白纸被不同颜色的彩绘笔任意涂抹，又像是一缸清水被不知道哪来的五颜六色的颜料“污染”。即便系统似乎主动帮忙“过滤”了一遍，可终究留下了不少痕迹。

在武侠世界，在末日世界在星际世界，他所拥有的力量，无疑是让人迷醉的。可一旦离开，回归这片灰蒙蒙的空间，他却有种“虚弱”感。他知道这只是一种错觉，因为力量体系之间巨大的差异而造成的错觉。但理性上可以理解，不代表感性面就不会为此感到可惜、遗憾。

林万一最惊最惧的正是，他意识到了自己的确为这种实力的落差感而生出不舍。孱弱的人类躯体，与力量体系各异的强大个体，根本不存在可比性。

甩了甩脑袋，林万一决定先把这些破事放一边，一时兴起，突然向无声无息地飘浮在半空的光球问道:“系统，兹尔沃和艾文之后怎样了？既然你当初给了我三个选择，其中一个是留下观看他们的‘表演’，这是否意味着你知道他们的未来，知道他们后来怎么了？”

说实话，林万一得感谢兹尔沃——他现在也的确十分庆幸和感激，即便与对方合作，代表他成了他曾经最不喜欢的那一类人——只做对自己最有利的事情，忽视其余人利益和想法的自私之人。

大致猜出兹尔沃图的是零壹独创的技术，林万一为了让自己的任务看起来能更进一步，咬咬牙还是联系了对方，答应了合作。然后发现，他至少猜对了一半。而他的“付出”所换来的，就是兹尔沃承诺帮他完成“让艾文在限定时间内成为‘战神’”的“愿望”——如果他坚持只要这个的话。

那个时候，艾文在接连不断的意外中，总算勉强接受了自己不能轻易返回星河联邦的事实，愿意配合“零壹”。在此前提下，林万一才找上了兹尔沃，答应与之合作。

兹尔沃没有详细说出自己的计划，而是诚实地向“零壹”提出了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项，自然是向后者当初摆脱帝国追踪，成功度过“格式化”威胁的“秘诀”，在这个点上他的确猜对了——即便二者情况不一样，适合零壹的方式未必适合零号，顶多只能用来参考。

林万一也曾考虑过兹尔沃是否打算反破解，从而帮助帝国重新将辉月之光纳入控制。不过对于早已有打算放弃任务的来说，信错了兹尔沃，不过是重头再来或者是下一回合的差别。

第二个选项，就比较要命了。天知道他当时听到兹尔沃长篇大论一通“简短的研究报告”，最后总结得出，其企图与“零壹”合体后，直接把外置挂件模块懵掉了四分之三！

就算有着零壹的加持，林万一还是没能从对方那“简洁的研究报告”之中理顺此“人”那些年究竟做了什么研究，为什么会向另一个与其相似的存在，提出融合的建议。

林万一最终也没能明了兹尔沃想要的“融合”会得到怎样的一个结果。本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他直接答应了兹尔沃第二个合作选项，只求对方到时记得帮忙推一把，看看能不能准时完成任务。

所幸，兹尔沃言而有信，并且受到系统的肯定——他这真的万万没想到，单单是他和兹尔沃双方定下合作条件，系统下一秒就蹦出来告诉他任务完成。

“如果你不想告诉我之后艾文他们怎样了，那么告诉我，你为什么在那种时候就判定任务完成可以不？”

系统沉默了好一会儿，依旧没有回话的迹象，林万一也就死了追问到底的心，换了另一个话题:“系统，下一个世界，我可以做回一个正常人了吗？”

这次，系统终于肯开口应答:“我曾经告诉过你，所有世界的挑选都是随机的，降临的容器同样是随机的。如果你真的想要知道，可以选择立即进入下一个目标世界。”

“我、拒、绝！”林万一面无表情地用双臂在胸前相交成一个大大的“x”，“上吊也让人喘口气，我这还没休息够呢。”

“温馨提示，编号01本次休息时间还剩下70小时26分34秒。”

“知道了，知道了，所以我能不能选择现在看一下，之前被我拒绝掉的‘完结动画’？”

“你不能。”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