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盟，藏书楼门前。

“小明啊，这地方你熟，叔我就不帮你去翻书了。”一名看上去有五六十岁的灰发老人边掏出钥匙、打开门锁，一边如此说道。

林万一一手提着烛台，一手推开木门，一股奇奇怪怪的味道，透过门缝涌出，让人忍不住想要打个喷嚏。

他揉了揉自己鼻子，回道:“陈叔，您早些回去睡吧。今晚我大概都会留在楼里，我帮你看着这地方就是了。”——虽然我真不觉得有哪个蠢贼会摸进武林盟总部来，至少百里未明活到这岁数，都从未碰上武林盟遭贼的情况。

至于这个姓陈的老人，在百里未明的记忆中，此人据说年轻时是江湖上一名有名的豪侠——中年时也是，只是后来被仇家设计围殴，人活下来了，却一身病痛，实力只剩下全盛时的五成，并且逐年衰退。

徐正齐跟陈姓老人是朋友，不忍其老年潦倒，于是利用自己武林盟主的身份，给对方开了个后门，让他负责看守藏书楼的大门，顺便维持秩序、打扫卫生什么的。

因此，林万一内心的吐槽，才没有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既然没有贼会摸进来，那要“保安”这个职位有何用？有些事情，猜透不说透，双方默契地给对方都留下点余地，才符合成年人的社交规范。

“哎，那你叔今晚上就偷个懒了。”陈姓老人笑呵呵地伸了伸懒腰，并没有坚持。

一方面从“职位”上看，如今还是武林盟主的“百里未明”就是他的顶头上司，上司说什么就什么。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差不多是看着百里未明长大，所以很清楚，后者会说这番话，并非单纯“心疼”他值夜班。

没有人愿意服老，更没有哪个江湖人愿意轻易地承认自己不中用，陈姓老人同样如此。如果只是因为他的年龄而让他去休息，他肯定不乐意——这样做正是戳中人家的痛点了。

以“百里未明”的智商，他不会不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从来不会跟“陈叔”太过客气。同样的，如果他决定让“陈叔”去休息，就代表有些事情他一个人呆着更方便。

值得一提的是，给藏书楼守门的不只是陈姓老人一个。毕竟没有人能够每天十二时辰都在干活，觉也不睡。007什么的，只有非人类才能做到。所以这岗位，是轮班制的，只是今晚恰好轮到了陈姓老人。

因此，陈姓老人暗地里也在猜测，“百里未明”是不是故意挑他值班过来，是否有什么谋算。所以“百里未明”一开口，他就没有想那么多，直接把藏书楼留给对方了——反正里面的书，百里未明从小到大都不知道看过多少，根本没必要搬走。

“陈叔慢走。”林万一目送陈姓老人远去，而后便走进藏书楼，顺手关上大门。事实上，他并没有故意挑时间，只是他回到武林盟后，在床上躺了几天，也咸鱼了几天，后来想起还是得找些资料，才一时兴起要去藏书阁一趟。

也就是说，陈姓老人脑补的各种小剧场，全都是瞎扯淡。还好林万一不晓得那位“陈叔”那么爱胡思乱想，否则铁定当场满脸黑线。

此时，对陈姓老人的脑补“一无所知”的林万一，凭着真版百里未明的记忆，正在寻找自己的目标，并在心里由衷地唾弃大晚上才来书楼找书看，而且还答应了看一晚上书楼的自己——特么的大晚上用烛光看书真的是想变瞎啊！

没错，刚进藏书楼没多久，林万一就开始后悔了，因为他发现，晚上找书真的是没事找事，太愚蠢了，看得眼睛好难受。只是来都来了……他深深地长叹一口气，从书架上将自己需要的书籍取下，放到一边的书桌上，决定一蠢到底，挑灯夜读，用一晚上搞定这麻烦事。

“血魔教……百里人屠……赤血蛊……”

青山派。

“师兄。”

许玲用托盘捧着一盅鸡汤步入书房，只见程语满脸疲态地按揉着自己的眉心。

“是师妹啊。”程语看了看许玲，又看了看她手上的炖品，“师妹又费心了，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

许玲则是回道:“师兄，门派事务上，我没有相应权限，无法帮助到你，难道我连给你做点吃的，都不行吗？”

眼见程语似乎又要说什么，许玲立即接着道:“发正我自己不觉得麻烦，不觉得累，我乐意这么做！”

被拦截住拒绝的话，程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许玲也见好就收，放下鸡汤后边转移话题:“师兄，距离武林盟的盟主换届没剩几个月了，师父……到时候会出关吗？”

程语闻言，缓缓地摇摇头:“不好说，这一回，师父伤得太重了。你还记得，师父闭关前，是如何评价师荼蘼的吗？”

许玲默然，叹息道:“师父说，‘若是徐巨侠尚在人世，恐怕亦与师荼蘼难分高下’。”

程语闭上双眼，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明的情绪:“师荼蘼，舒明玉……我们才是同辈的，可如今……呵！如此想着，李不恕即便已成宗师，好像也算不了什么。”

“师兄……”许玲略微心疼地看着程语，“我相信，假以时日，师兄必定也能成为一代武林神话。”

听罢，程语却是自嘲一笑:“假日时日……天晓得还得花多久！”

许玲连忙道:“一定用不到多久的！”

程语再度揉了揉眉心:“师妹，不用安慰我，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现在的关键问题，是百里未明到底是宗师还是已经成为武林神话。师父当时伤得太重，没能看清，只是提到，他不是宗师就是‘神话’——呵，即便是宗师，那也已经够麻烦的了。”

许玲想起这个问题，脸色微变。可以说，因为“百里未明”实力暴涨，他们准备许久的这次盟主换届，绝对是横生枝节了。

“百里未明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年里踏入‘天人化生’之境。任少岛主，那是天大的运气，可遇不可求。舒明玉那根本就是邪法，难道，百里未明也……”

程语抬手，打断许玲的“口不择言”:“听闻他去了一趟真武观，而后安然回到武林盟。虽然不清楚元辰子前辈为何邀请他上山，但既然没有将人留下，他的实力来源，应该是清白的。如今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尽人事，听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