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晚燕崇哲挑明下毒者就是皇贵妃，至今已过去两个多月。

虽然燕崇哲当初直接告诉林万一，皇贵妃是真凶，然而下毒事件最后雷声大雨点小，仅仅处置了几个宫女和太监，就没了下文，对外宣称这几人守口如瓶，一口咬定是放错了调料，没有任何有用的供词。

林万一闲着没事干的时候，总忍不住回想起之前许多打听到的后宫阴私，琢磨着到底有多少真相，燕崇哲自个儿是心知肚明，只是没有公之于众。不过，这也很正常，这个世界，很多事情都是得得相互妥协，很多事实，都注定无法公开。

燕崇哲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不愿封皇贵妃为继后，目前选择捧“唐漪”上位。

在林万一看来，这事如果燕崇哲真的找到确凿的证据，理应能够给予皇贵妃一个沉重的打击，可是他却压下来了，跟他的计划不符。

林万一思索了两个月，只憋出了两个可能:

一是燕崇哲虽然确定是皇贵妃干的，但是证据不足以指证她，所以干脆不提；

二是证据充分，但是他还没做好准备，打算在某个合适的时机爆发。

他比较倾向，燕崇哲还在等，他没有完全准备好跟皇贵妃——或者说王太后及其背后的王家闹翻。他没有证据，就是一个直觉。

问题只在于，“唐漪”的处境，真的越来越危险了……

“现在外边的流言变成怎样了？”

林万一的视线从手中的话本上移开，落在刚刚进房的画眉儿身上。

这两个月，他都没有离开宫殿，连出门逛一圈都没有。一来去了趟寿宴就差点中毒，把他给吓着，不敢到处逛；二来，下毒事件并不是没有后续，相反，后宫的流言蜚语多得一笔，他不想走两步就听到有人在周围对着他唧唧歪歪。

皇贵妃寿宴上，贵妃娘娘特意叮嘱宫女送到“唐美人”桌上的鸡汤居然有毒，这事话题性爆表。如果后宫有热搜榜，这话题绝对能登上头条并标个深红的“爆”字。

虽然之后此事跟以前许多“凶案”一样，都没有找到凶手，但架不住后宫女人多，还一个两个又碎嘴又爱脑补，渐渐地就传出了不少风言风语。

单单如此便罢了，反正没几个敢当众发表什么意见，私底下爱说什么基本都没人管你，只要别提些敏-感-词就好。

可偏偏，这会儿的风向有点不对。

不知从何时开始，不知从何处传出，那些个给“唐漪”下毒的宫女太监，实际上跟敬敏皇后有点儿关系。

敬敏皇后是什么人？是先帝元后，是曾经压-了王太后半辈子的女人！同时，她也是文贞谢皇后的亲姨母，“唐漪”的亲姑姑！

饶是林万一没多少宫斗经验，都晓得这流言传得不对。先不说先帝元后的身份，根本不是随便一个妃嫔宫人可以随意提及的；更重要的是，当唐后、谢后和“唐漪”之间的关系被点明，许多事情都不能继续视若无睹。

据林万一了解——呃，虽然都是画眉儿告诉他的——外边流传比较广的谣言有这几个版本:

第一，下毒的宫女和太监是跟敬敏皇后有仇的人，故意想要弄死“唐漪”这个姓唐的；

第二，下毒的宫女和太监是敬敏皇后宫里调-教出来的人，下毒是“奉了遗命”；

第三，下毒的宫女和太监是某位娘娘指使的，是为了铲除异己；

第四，这起事件的真相是有人想要坑死怀有龙种的“唐美人”，顺便嫁祸皇贵妃，一石二鸟……

如此这般，生动形象地说明了阴谋论这玩意真的是超越了时空限制，只要有人在，无论古今中外，都绝对少不了它的身影。

林万一一开始没有放在心上，但是一个多月过去了，似乎大家还在关注这事，于是就让画眉儿多留意一下，最后发现流言变来变去，但核心思想来来去去也就这四种。

于是，最近不敢出门的林万一，基本把这些当娱乐新闻听，解闷的同时，了解一下外界的情况。

今天的最新款流言，画眉儿显然是打听完回来了——嗯，命人去打听那种。自从燕崇哲来过一趟，画眉儿基本寸步不离，打听消息这样的小事，都是让别人去干的。等那人告诉她，她再告诉林万一。

而画眉儿习惯性地行了个礼之后，轻声回道:“近日，外边的流言仍是那么一些，只是似乎有人压了下来，没几个还敢乱传了，恐怕过不了几天，便不会有人继续谈及此事。”

“只是……”画眉儿顿了顿，“有另一件事情，需要您拿个主意。”

林万一愣了愣，问道:“什么事？”

画眉儿好像斟酌了一下，半晌才从袖中取出一个看着挺厚实的信封:“这是符……相府上女眷希望交到您手上的信。”

林万一皱着眉看了眼画眉儿手上的信封，感觉到画眉儿好像不太想给他。一时间，脑海中飘过好几个猜测，他迟疑片刻，觉得应该先问清楚是哪个女眷给他写的信:“是谁写的？”

画眉儿回答得很快:“信是元老夫人递过来的，但具体是谁写的，却不得而知。”

林万一沉默了下，不太相信画眉儿的“不知道”。真不知道，哪会这样犹犹豫豫？看画眉儿的样子，显然是不太希望他现在就搞清楚信里面的内容。

林万一暗中撇撇嘴，考虑到她估计是燕崇哲的铁杆，在某种程度上，她的态度就是燕崇哲的态度，也就是说，燕大-种-马不希望他看这封信——至少现在不能。

忽然，一道灵光闪过，想到画眉儿说是元氏递过来，林万一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现在官面上跟符家人有关系的“符仪”已经“病逝”，在宫里的是沐阳侯的嫡女“唐漪”，元氏这封信到底是要给谁的？

更关键的重点是，元氏是通过哪种渠道传来的？是宫外人往宫内人传信的普通渠道，还是直接给到画眉儿——这样的燕崇哲手下的人的特殊渠道？前者和后者，这其中的意味，可是有很大的不同！

林万一不由追问道:“这信是什么时候传过来的？指名给我的？”

画眉儿依然沉着冷静，回道:“是这两天的事情，的确是说要给‘唐美人’的。”

林万一突然觉得有点胃疼，虽然还想问问是通过谁的手才传到他这里，最后他还是选择重新捧起放腿上的话本，装作淡然地回道:“你先收着吧，等我想看了你再拿出来。”

心里却是暗道:等你们希望我看，你再拿出来吧。

画眉儿听后，神色如常地回个“是”，十分顺手地又把信塞回了袖子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