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以后，这天气渐渐变冷，无所事事地宅在艾草殿里，林万一只能又开始神游天外。

回忆起这几个月发生的大事，他想不通李才人为何想要毒杀大公主，而燕崇哲在面对这事时的反应，也让他感到一丝不妥——平日没发现燕崇哲对自己的大女儿有多好，怎么一出事却弄出这么大阵仗？当时那情况，太医院的人若非把人给救回来了，估计现在全都掉脑袋了。

而福来宫的事，倒像是容妃借了燕崇哲一把火，让余采女成为了历史。

至于符琉璃，这事从头到尾都不对劲，但以他的水平，根本琢磨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因为这几件事情的发生，林万一心中产生了强烈的不安。后宫的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他混在其中，却没有足够的能力，也许那些失败者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可是，他已经很用心去琢磨这里面的浑水了，只是碍于没有足够的线索，无法猜出个所以然来。

面对这种情况，自己又能如何？林万一纠结了一晚，总算是憋出了一个法子。他觉得自己的窘境，来源于缺少情报，那么补全这一块就很有必要了——至少他得搞清楚后宫某些狠角色的背景啊！

想到这里，林万一以“听八卦”的名义找来了画眉儿——除了她，他都不知道该向谁打听。

林万一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皇贵妃。他知道对方是王家嫡女，是王太后和符仪嫡母的亲侄女，同时也是燕崇哲的青梅竹马。当初，此女进宫一年就当了上了皇贵妃，地位仅在太后、皇后之下。如今后位空悬，她就是有实无名的“皇后”。

但除此以外，他就对皇贵妃没有其他的了解。如今既然打算补全对后宫众人的认识，他便决定先从深入了解皇贵妃开始——比如说，为什么那个说话慢声细语，气质高雅，而且能力出众，把后宫事物都管理得井井有条的女人，至今只是个贵妃？

而画眉儿听着林万一拐弯抹角地打听皇贵妃的事情，愣了片刻，她才道:

“贵妃娘娘是陛下的表妹，也是陛下的青梅竹马。据说当初太后娘娘本是希望让陛下迎娶皇贵妃娘娘为太子妃，可是皇贵妃娘娘年纪小了点，而且先帝更属意文贞皇后，所以……其实，在皇后娘娘薨后，太后娘娘也一直建议将贵妃娘娘立为继后，可陛下一直没答应。”

林万一暗自皱眉，画眉儿的回答并不令人满意，可她明显不愿意说更多更深层的内容，他也不好强迫。不然，要是连画眉儿也不管他了，他就真的是成睁眼瞎了！

于是，他只好将话题岔开到容妃、惠妃以及原德妃现姚昭仪身上。

容妃，是崔家嫡女，也是最早进宫的后妃之一。林万一没见过她，只是看余采女这下场，这女人战斗力并不弱。

在画眉儿看来，容妃很爱笑，为人友好，对伺候她的宫女太监也极好，有好的东西总有身边人的一份。同时，林万一第一次听闻，据说当初容妃娘娘早产，正是因为误信了沈氏，被沈氏的猫给惊到了。

惠妃，是蒙戈帝国送来和亲的公主，一进宫就当了惠妃。这个女人豪爽大气，行事风格也是与众不同。画眉儿似乎不怎么看得上惠妃，还劝说他不要太亲近对方。

至于作为右相嫡女的姚昭仪，其实也是最早进宫的后妃之一。

此次的下毒案，姚昭仪在某种意义上是最惨的那个。李才人自杀了，其余三人被贬了，大公主搬走了，南昭宫一下子空了。那四人身份不高就罢了，可她曾是要封号有封号、要位份有位份的“德妃”！一下子成了被殃及的池鱼，心里估计很不好受。

只是在画眉儿眼中，这位也是个“好人”——“姚娘娘温柔和善，凡事都不争。据说当初陛下之所以把大公主交给姚娘娘抚养，正是看中娘娘的细心柔和。谁料……”

林万一不知道画眉儿是不愿说，还是她只知道这么多。在他看来，或许两点都有。虽然的确让他知道一些他以前不清楚的事情，但还是有许多未解之谜。

许是林万一脸色不太好看让画眉儿觉得过意不去，她主动提起了一个人——给大公主下毒的李才人！

她轻声地道:“奴婢曾经听闻，李氏生前与洪娘娘关系不错。”

李氏指的是李才人，洪娘娘是——那个生了个皇子的洪昭仪？

林万一的头开始痛了，画眉儿提起这个是为什么？提醒他小心洪昭仪？李才人跟洪昭仪关系不错这件事是众所周知，还是仅限个别几个人私底下流传的？燕崇哲知道吗？

对着画眉儿那满脸讨好的神色，林万一无力地叹了口气，懒得追究对方给他增加了一个大难题的事，反正债多了不愁。

想着想着，他的思绪又歪到了王太后那边。皇贵妃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那么王太后呢？

这女人一直在吃斋念佛，也就皇贵妃能够偶尔去拜见她，林万一进宫这么久都没见过这个大正皇朝最为尊贵的女人。他一直有感觉，他的任务是成为皇后，那么，王太后很可能就是他最大的阻碍，可他对王太后的了解也是最少的。

只是，林万一十分犹豫，这事是不是该跟画眉儿打听。毕竟王太后不同其他妃嫔，在某种程度上，他和她们都是同一层面——都是皇帝的妾！但王太后不同，她是皇帝的亲娘，在这个等级分明的时代，他该尊敬“她”才对。

不过，林万一还是咬咬牙，决定继续干下去——他真的受够了一无所知的感觉！

“画眉儿，你知道太后娘娘，是为何要吃斋念佛？”关于这一点，林万一是真的不解，符元氏听说是为她早夭的孩子祈祷，那么王太后呢？没听说燕崇哲有个一母同胞所出的兄弟姐妹夭折了啊！

画眉儿沉默了一会，回道:“太后娘娘是自文贞皇后薨后，才开始吃斋念佛，奴婢不敢妄加评论。”

什么？林万一这次真的惊讶了，王太后居然是在谢皇后死后才……她这是主动还是被动的？主动是她对谢皇后的感情其实还不错，所以为她念经，还是因为心虚，想要得个好觉？被动的话，又是谁有资格，让她做这种事情？

不等林万一思考出什么，画眉儿意外地继续说道:

“其实，陛下虽是先帝长子，然而最初太后娘娘并非先帝元后。先帝子嗣稀少，只有二子一女，正是长公主殿下、陛下以及镇南王。长公主殿下乃敬敏皇后所出，既嫡又长。而王爷生母位低福薄，刚生下王爷便去了，此后王爷便由敬敏皇后抚养。

“只是，敬敏皇后与文贞皇后一般……先帝更因此哀戚过度，没多久也驾崩了。当年，陛下登基后，太后娘娘作为陛下生母，亦是除敬敏皇后外唯一育有龙种且位份最高的妃子，这才得了太后之位。”

等等，称呼太多，他有点懵。林万一知道现在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傻，因为他完全不知道“敬敏皇后”是哪来的！

他知道燕崇哲的兄弟姐妹很少，只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而且都不是亲的。姐姐自然就是那啥长公主，只是听说她嫁人了，没在宫里，他也没机会见识见识。至于弟弟，就是镇南王燕崇明，几个月前他才意外瞄了一眼。

所以，敬敏皇后是谁？听起来，是先帝的元后？她和王太后该不会曾经搞过修罗场吧？

林万一欲言又止，不过画眉儿显然没打算继续深扒敬敏皇后，而是话锋一转，主动提及了谢皇后:

“陛下和文贞皇后也是青梅竹马，感情极好。当初皇后娘娘怀着大公主时，更是被陛下一直护着、宠着。那时，后宫里没几位娘娘，贵妃娘娘也刚进宫没多久，她们即便加起来都比不上皇后娘娘一个人。各位娘娘都被勒令待在自己宫殿里，不许出门。

“而在大公主殿下出生后，陛下更是赏赐不断。只是，自从皇后娘娘因病薨后，陛下把自己关了七天，出来后，对大公主也冷淡下来了。”

说到这里，画眉儿一顿，迟疑地看着林万一，最后才道出她主动说起这些的缘由:“奴婢曾有幸见过皇后娘娘一面，您的相貌，与娘娘有几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