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事，没法回忆。

回忆并不能改变过去，那些教训，早就在几千年来烙印在他的骨血里，让他铭记锥心之痛。

好在这一世找到她的时候，不再重蹈覆辙！

荆天命迈步走到皇甫念身边，扬手将躲起来的罗盘和玉鼎收入手中。

罗盘指针疯狂转动，一会儿变大一会儿变小，表达对他的不满。

玉鼎则是一直挣扎，想要脱离他的束缚。

“师尊！”皇甫念奶声奶气地抗议:“他们，是小可爱，我的！师尊，不准欺负！”

几日不见，原本说话一个字一个字蹦的，也能说完整了。

虽然咬字不太清晰，但足以表达她的不悦。

荆天命:“……”

简直给她气笑了。

“这俩每天跟你说为师不好、说为师混蛋，你当我不知晓？”

皇甫念一怂，弱弱地低下头。

本来就长得特别小只，这一副蔫儿唧唧的样子，看上去超级软萌！

荆天命哪儿还有脾气？

他把两样东西都还给了她，伸手揉了揉这小可爱的脑袋，低声问:“你舅舅心情不好，你要不要去安慰一下他？”

“啊？”皇甫念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心情，不好？”

荆天命叹了一口气，道:“因为他的孩子没有了。”

慕将离是一个情绪十分内敛的人，他如果不表现出来，别人根本不可能看出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孩子没出生，就没了。

对大部分男人——没有经历过怀胎之苦的男人，未能与胎儿建立出感情。

因此，他们是没感情的。

那就是一个胎，并不是一个孩子。

所以，在那之前，慕将离对这个胎的态度很淡漠。

他会尽自己所能，保住孩子。

但尽人事，听天命。

如果实在保不住，他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可，那毕竟是之前！

孩子真正失去以后，看到金爽那隐忍在眼底里的痛楚，他才能发现——

他并不能如草木一般无情，他的心里，也是万分难受的！

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金爽已经是极力撑着，还是没忍住在他面前表现出来脆弱，如果这个时候他再去痛惜，那并不能让金爽好过，反而可能让她更难过。

孩子尚未降生，生辰八字都没有，没有办法做什么道场超度之类的。

所以，他找了荆天命，让荆天命为这缘分浅薄的孩子，供奉一盏长明灯。

并且，为孩子取名“厚福”。

一个人，站在长明灯面前，默默消化丧子之痛。

“孩子？”皇甫念不太能懂。

荆天命给她解释:“那个孩子生下来，本该是你的表弟。”

皇甫念还是不懂。

她再早慧，对这些亲缘关系，还是不太明白的。

只知道:谁对我好！

却见小罗盘又开始疯狂转动。

她是主人，与法器之间有感应，能明白罗盘的意思:“灭星，你想我去，看舅舅？”

灭星毕竟是吃过慕将离的血，多多少少还是惦记着。

小罗盘疯狂晃动。

皇甫念很快答应了:“我去。”

她仰头看向荆天命，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盯着他。

也不用说话，诉求已经很明显了。

荆天命看着她，这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几千年前刚刚投入门下的那个小女娃。

她最喜欢用这种眼神看着他，询问很多问题。

“师尊，他们为什么不喜欢我？”

“师尊，你真的是最厉害的吗？”

“师尊，他们说等雷劫来了后，你就得道飞升。那是什么意思？”

那时候的凤池仙君，一心求道。

他的心中只有道。

捡回来这么个女娃娃收为徒弟，是个意外。

或许，凤池仙君在修道上是个天才，但在授业解惑方面，却是不称职的。

他从未了解过念念是怎么成长的。

经常，一闭关，就是五年、十年……

甚至三十年、五十年！

想到有这么个徒弟，他另外又在宗门里挑选了几个徒弟。

男女都有，让他们照顾念念、带她修炼。

后来，小女娃慢慢长大了。

她的实力越来越强，强大到了别人谈到她的名字，都会忍不住腿软的程度！

他闭关三十年出关，听说的第一件事就是，念念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这么多年，她一直靠自己的天赋和领悟力，竟然成为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那时候，凤池突然感觉很惭愧。

因为，身为师尊，他除了丢给她很多书，教了修炼的心法之后，什么也没教过。

别人都说，名师出高徒，凤池仙君这么厉害，他的徒弟当然厉害。

令他汗颜不已。

紧接着，他就发现，念念的性格有点不对劲。

她满脑子的强者为尊，一言不合就动手打起来，将对方打趴在地上不说，还碾压对方的自尊——

“你算什么东西，在我面前叫嚣！”

她不但实力变态，还学会了炼丹、驭兽、熔炼法器……

徒弟自学成才，做师尊的很欣慰。

但——

她的态度过分张狂了，说是修道修仙，实际上整个世界，都将她当做女魔头来看的。

她的理念，与凤池背道而驰。

尤其是，他出关以后，上门告状的人犹如过江之鲫。

头几天，他从天亮听到天黑，全都是告黑状的！

她的所作所为，罄竹难书！

凤池开始自省:收了徒弟没有好好教她做人，是我的错。

他下了隔绝了外界进峰的结界，也暂时将其他徒弟打发离开宗门去外面历练。

打算与念念促膝长谈，好好扭转一下她的一些过头的想法。

可她太固执了。

不管他怎么说，她都不肯听。

而他经过了这一次漫长的闭关修炼后，感觉到了突破壁垒上的松动。

隐隐有感，天雷要下来了。

他更是有些迫切，每日都把念念留下，企图给她洗脑。

修仙界的人，三五十岁还是个娃娃，念念那时候也还年轻得很。

那时候他没有注意，一心想要弥补过失。

事后回想，倒是想起来了。

某天，一直很不耐烦听他说教的念念，突然问:“师尊，这世间，人与人的交易都是有利可图。你想要我听你的，就不想给我点什么好处？”

凤池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