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在家不知风雨，手摇拨浪鼓逗着旺仔走路。

旺仔行事全靠心情，待人家把他小主子伺候得舒舒服服了，才愿意给人一点儿回应——为了让他学走路，叶蓁蓁先给他喂了一小碗鸡蛋羹，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秋千，这会儿他该累了，小睡了一会儿，再次醒来时他会心情大好，才愿意陪大人玩一些无聊的游戏。

料峭春寒时候，天气还有些冷，屋子里烧着银炭，地上铺着毛绒绒的毯子，叶蓁蓁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常服，不施粉黛，不簪钗环，跪坐在毯子上逗孩子。

旺仔刚刚被放下来，睡眼惺忪，懒意洋洋，圆溜溜的眼睛只睁开了一半，跟着拨浪鼓左右移动，慢慢地他有了精神，眼睛越睁越大，想要从娘亲手里抢回自己最喜欢的玩具。

他习惯性地用爬，叶蓁蓁连忙喊道：“走过来，旺仔，走到娘这里来。”

旺仔大概能够听懂大人的指令，爬行的动作迟疑了一瞬，玉秀见机把矮墩搬过去，小声鼓励道：“小郎君，扶着矮墩走。”

伺候的奴婢们人手一个矮墩，是专门用来给旺仔扶着学习走路的，叶蓁蓁一边逗着孩子，一边暗暗懊恼，应该早些把学步车准备好，昨天旺仔有了走路的苗头才让府里的工匠制作，也不知今日能不能做出来……

漫无边际地想着一些事，旺仔那边也终于有了反应，他伸出手扶住矮墩，颤巍巍地站起来并走了两步，叶蓁蓁没有错过这一幕，差点激动地叫出来，还好她忍住了，旺仔没有受惊，还迟疑地朝她看过来。

她连忙竖起了大拇指：“旺仔真棒！来，过来娘亲这里，娘和你玩拨浪鼓。”

得到鼓励的旺仔非常高兴，迈开小胖腿一步步地走过来，没有受过锻炼的小腿支撑不住胖胖的身躯，走起来颤巍巍的，叶蓁蓁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怕他摔倒怕他哭，但好在这些情况都没有发生，旺仔成功地走到她跟前，欢腾地扑进她的怀里，咯咯地笑了起来。

整个世界似乎随着这道笑声变得清朗明亮，叶蓁蓁也不自觉地露出大大的笑容，抱着他胖嘟嘟的身子，亲昵地蹭着他的脸颊，赞口不绝：“旺仔真棒！娘的旺仔是天下第一棒的孩子，娘真为你自豪！”

“哝、呢、娘，娘娘……”

又细又软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叶蓁蓁顿时愣住了，怔怔地望着儿子张张合合的小嘴，世界在这瞬间似乎无声，只有儿子娇嫩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他在不停地喊着：“娘，娘娘，娘娘。”

旺仔终于开口喊娘了吗？

叶蓁蓁理智还在怀疑，身体却已经诚实地做出了反应，倏然泪下，她又笑又哭，问着周围的奴婢：“旺仔是在喊我娘吗？”

周围的奴婢们也是激动得不行，连连点头：“是的，夫人，小郎君会喊娘了！”

一些孩子一周岁就会开口，旺仔压根儿没有开口的意思，叶蓁蓁和崔维桢不知对他喊了多少次“爹娘”，这小子都不肯开尊口，没想到他的第一次开口居然在这个平平常常的午后，倏然而至，惊喜得让人落泪。

虽然早已为人母，但在孩子开口喊出娘亲的这一刻，她才终于收获了母爱的沉重和感动，仿佛在这短暂的一瞬间，她和孩子的人生缔结了无数根缠绕不休的丝线，深至骨血，不可分割。

她心中激荡万分，想要与人倾诉，又遗憾维桢没有看到这一幕，正想着去正院找崔大娘，就见门口站着一个如松如竹的身影，不是崔维桢又是谁？

“维桢，你回来了！”

本该在衙门的人突然出现在门外，叶蓁蓁此刻的惊喜丝毫不亚于听到孩子开口的那一刻，因为他的及时出现，这一刻的满足是无以伦比的。

“旺仔刚刚开口喊我了，你听到了吗？”

崔维桢稳稳地抱住扑过来的母子俩，他并没有看到旺仔开口喊人那一幕，但又不愿见她失望，便含笑着点头：“听到了，旺仔开口喊了你，足见是和娘亲最亲近的，他至今还不会喊爹呢。”

小小的抱怨和醋意果然成功愉悦到了叶蓁蓁，她得意地翘起了唇角，但又很快压了下来，言不由衷地安慰他起来：“今日只是意外，其实旺仔和你最亲近了，相信他很快就学会喊爹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怀中的旺仔非常不安分地挣扎了起来，然后朝崔维桢伸开了手臂，清脆又响亮地喊了声：“爹！”

叶蓁蓁：“……”

崔维桢：“……”

这……嗯，速度确实挺快的。

本来还有些小遗憾的崔维桢再也控制不住唇角的笑意，把儿子高高举了起来，旺仔顿时乐疯了，满屋子都是他的欢笑声和叫喊声，一叠声地喊着爹爹，就一直没停过。

只是在旺仔开口时听过那么几声的叶蓁蓁顿时就酸了，这小子刚开口时还含混不清，好几声才把娘亲喊对，喊爹时一声就对了！

这小心最喜欢的果然还是他爹！

崔维桢注意到孩子他娘的情绪，非常有眼色地儿子递过去：“旺仔，喊娘。”

旺仔没让他爹失望，非常争气地大喊了一声：“娘！”

声音奶声奶气的，又娇又软，直喊到人心底，特别是这小子特别有眼色地献上一个响亮的吻，叶蓁蓁心底什么醋意都没有了。

这样活泼可爱的小天使，谁能忍住不爱他？

她都爱惨了这个臭小子了！

“小冤家，娘这辈子算是栽在你身上了。”这世上，就没几个人能够这般轻易地挑动她的情绪呢。

而崔维桢也是为数不多者之一，闻言挑了挑眉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家儿子一眼。

旺仔忽然间打了个哆嗦，本能地往娘亲的怀里钻，叶蓁蓁还以为旺仔良心发现，终于感受到娘亲的温柔和爱意，顿时笑眯了眼。

崔维桢默不作声，心中却暗暗满意，这小子看起来疲懒，但还算警觉，日后也可少操一些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