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龙古城,隔江相望。
高大如神庙一般的建筑,层峦叠嶂,连绵数百里,一眼望去,望不到边际。然而只是远远地看着,就让人感觉到庄严、肃穆,无人敢接近。
再往远处看,云雾缭绕处,似乎有一座更为高大庄严的神庙般建筑悬空而立,它像是漂浮在了半空中,那么虚无飘渺、遥不可及。
云溪一行人立在江边,等候着过江的船只,过了这条护城河,便是到了盘龙古城的地界。
“千绝,那远处的建筑是什么地方?为什么看起来像是仙境?好美!”
龙千绝翘首望去,目光深沉:“那是逍遥阁,乃是龙家内宗高手们栖息之地。你别看它和盘龙城似乎近在咫尺,其实相趋甚远。据说那里灵气充裕、环境优美,乃是一处习武之人修行的绝佳之地。”
“内宗?”云溪讶异。
龙千绝道:“不错!在龙家,有内宗和外宗的派别区分,通常由外宗之人来处理龙家与外界的事宜,而内宗之人则不理世事,专心修行,以求达到至高的境界,领悟天道。平日里,外宗之人,除了家主之外,谁也无法踏入逍遥阁一步。我也是听一些长辈们说起有关于逍遥阁之事,却从未真正到过。”
“这么神秘呢,有机会,倒想去看看,它究竟是怎样一处仙凡之境。”云溪浅笑,颇为向往。
龙千绝微笑看着她,指尖轻挑着她被江风吹乱的发丝,道:“你若想去,那便去!就算违反逍遥阁的阁规,也没什么,最重要的是……能搏夫人一笑。”
云溪抿唇莞尔,媚眼瞪他。
龙千绝飒然一笑,轻握起她轻软的小手,又继续说道:“不过,外宗每隔三十年就会有一次家族比武,其中排名前三的优秀弟子,将有机会前往内宗,接受内宗高手们的调教,而往往这三名优秀弟子,将来极有可能就是下一任家主的继承人人选。”
“绝少爷,按日子推算,这一届的家族比武,应该就是在三日之后了。倘若绝少爷可以参加家族比武的话,前三名必定唾手可得,一旦绝少爷成为龙家下一任家主的继承人,那么……”龙启峰说到一半,发现龙千绝的脸色逐渐冷了下去,他连忙止了声,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云溪瞄了他一眼,冷声道:“区区龙家家主之位,你们绝少爷怎会放在眼里?倘若你们因此而失望的话,那就趁早离去,我们不需要心怀二意的之人为伍!”
“属下等不敢!属下等既已决定追随绝少爷,就绝对不会再生异心,请夫人一定要相信我们!”龙启峰俯首,战战兢兢道。
“罢了,日久见人心,只要你们日后忠心追随,我们也会真心相护的。”
云溪轻巧的一句话,让龙启峰怔愣了许久,真心相护?这还是他头一回从一个主子口里听到这样的话,没错,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他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主子对他们的真心相护,但凡是有危险之事,无论是绝少爷还是夫人,都不会让他们贸然去赴险,永远都是他们自己冲锋在前。跟着这样的主子,是他的大幸!
他冲着云溪重重抱拳,却不再说什么,日久见人心,无须再多的话语。
这时候,云护法从远处高喊:“尊主,我们找到船只了,可以上船了。”
“我们走吧!”龙千绝牵着云溪的手,领着众人一齐往停船的位置走去。
这是一艘不大不小的船,上下两层,足以容纳五十来人。对于云溪等人不常见到船只的人来说,算是不小了,然而对于来自龙家这样的富豪之家的护卫们来说,却只是中等的货色。
一行人正要上船,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一行人,十人左右的队伍,锦衣华服,拦阻在了他们跟前。
“等一下!这艘船,我们家公子包下了!”锦衣公子身旁的一名家奴道,他趾高气昂、不可一世,根本不把云溪这一行人放在眼里。
龙千绝俊眉一沉,朝着云护法方向投去一眼,云护法会意,上前道:“这艘船,我们已经包下了,诸位想要包船,往前走百步,就可以看到租船的地方。我家主人,现在就要登船,还请诸位速速离去!”
云护法决定跟他们斯文斯文,先礼后兵,若是换作从前在凌天宫,遇上这种不长眼的,二话不说,先丢下江里再说。
对方看他态度这么客气,反而气焰嚣张起来:“你们可知道我家公子是谁?他可是西北首富仇家的三少爷,仇家富可敌国,你们得罪得起吗?”
仇慕冲潇洒地摇着折扇,故作气恼地呵斥家奴:“死奴才全文阅读!你又忘记本公子的嘱咐了?出门在外,不要随意向人透露本公子的家世。”
“是!小人该死!小人以后一定谨记!”家奴嬉皮笑脸地应道。
“呕!”百里双闻言,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们一个呕吐,这也未免太假了,什么人嘛?不过是区区一个仇家的三少爷,就跩成这样?
仇慕冲脸色顿沉,横眉瞪向了百里双,拿折扇指着她道:“你大胆!居然敢对本公子无礼?你给我快快报上名来,本公子我会记住你的!”
百里双嘿嘿一笑,双手负在了背后,踱步到他跟前:“你问我是谁啊?我怕我说出来,会吓到你!”
“笑话!本公子见多识广,博学多采,怎会被你区区一个女子吓到?你最好给我报上名来,否则就休怪本公子对你不客气!”仇慕冲哼道。
百里双眼珠子一转,冲赵晓悠、赵晓敏姐妹俩招招手:“你们来告诉他,我到底是谁。”
姐妹俩嘻嘻一笑,齐声说道:“你可听好了!她可是天龙城城主最疼爱的小女儿,也是天龙学院院长的亲孙女,百里双是也!”
仇慕冲本还盛气凛人的神气相,现在一听对方是天龙城城主最疼爱的小女儿,天龙学院院长的亲孙女,他的双腿顿时就软了。
“原来……原来是百里小姐!失敬失敬!”仇慕冲很没骨气地冲她拱手堆笑,“既然百里小姐也要往盘龙城去,那在下就不打扰了,先行告辞。”
说着,他就要领着他的从人们灰溜溜地离开,谁知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喊住了他们。
“等一下!”
仇慕冲转身,颓丧着一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可怜兮兮地看着龙千绝,还道他们还记着仇,不肯让他离开。
正欲求饶时,龙千绝问道:“你是仇家的三少爷,来盘龙城做什么?”
仇慕冲稍稍松了口气,如实回答道:“是这样的!我是应邀前来送聘礼的,我仇家和龙家前不久刚刚谈成了一件婚事,我就是亲自上门来送聘礼的,顺便来瞧瞧我未来的新娘,不知道她是不是真如龙家所言的那样秀外慧中、灵气逼人。”
“你要迎娶的人是哪个?”龙千绝上下瞄着他,怎么看他怎么不靠谱,心想不知是龙家的哪位女子这么倒霉,居然要嫁给这样有华无实之人。
仇慕冲道:“在下要迎娶的,乃是四爷的独生女,龙千浔。”
“什么?是千浔?”龙千绝心底蓦地喷发出了一股怒气,上前一步,揪住了仇慕冲的衣领,喝问道,“说!这件婚事,是千浔亲自应下的,还是有人逼迫她的?”
“这位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仇慕冲好歹也是仇家的三少爷,难道还会强娶一个不愿意嫁给我的女子不成?”仇慕冲被对方揪着衣领,挣脱不开,却也升腾起了一股怒意,反驳道,“实话告诉你吧!这件婚事是我爹和龙家的二爷商量定下的,二爷说千浔小姐对我一见钟情,愿意委身下嫁,我这才过来送聘礼的,否则我干嘛大老远地跑这里提亲?我仇三少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喜欢我的女子多了去了,我……”
还没等他啰嗦完,龙千绝就一把推开了他,面色阴沉:“二叔,你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铲除异己了,居然连一个女子也不放过!”
“大哥,你说的千浔,可是四叔的女儿,比我小一岁的小千浔?”龙千辰问道,忽然有了点记忆。
龙千绝握拳:“不错!四叔自从与人比武,落得半身不遂的下场,他在龙家默默无闻,根本就威胁不到二叔,想不到二叔连他都不放过,要对他的女儿下手,是可忍孰不可忍!”
龙启峰上前道:“绝少爷,据小人所知,千浔小姐天赋惊人,无论是武艺还是炼丹的天赋,在龙家这一辈人当中都是非常出挑的。尽管她一直有意地隐藏实力,可是还是被二爷发现了,二爷一直将她视作眼中钉,想要除去她。可是家主似乎对千浔小姐很是看重,尤其她是龙家小辈当中少有的几位拥有炼丹天赋的人才,家主想要重点培养她,让她在炼丹方面为龙家争光,所以二爷不敢明着动她。关于与仇家联姻之事,属下偶尔有听到魂少爷提起过,想必这就是二爷针对千浔小姐而设下的一条计,借此让千浔小姐离开龙家,不再成为他的阻碍。”
龙千绝闻言,默而不语,他何曾没有想到是二叔的阴谋呢?只是他没有想到,二叔为了达成他的目的,竟要将千浔的终身幸福赔上,嫁给仇慕冲这样一个吃软怕硬、外强中干的纨绔子弟。
“小千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嫁给这个挫人?”龙千辰冲着仇慕冲冷瞪,越看他越不顺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让小千浔这样的一朵鲜花,插在他这样的一坨牛粪上,真的是毁了毁了。
仇慕冲被他们众人盯得心里慌慌的,却又有点不服气,梗着脖子道:“话……话可是龙家的二爷说的,是他说千浔小姐对我一见钟情,否则我也不会自作多情,跑来这里受辱……”
百里双冷声嗤笑道:“就你?你这德行,也有人会对你一见钟情?我劝你还是跳到江里去清醒清醒,不要白日做梦了!”
“烦死了!赶紧让这个人消失!”云溪有些不耐烦了,率先一步踏上了船弦,她现在就想快些接回小墨,然后一起回到万凰学院,一家四口团聚。她已经有好多天没有见到小月牙了,也不知她现在到底好不好。
“听到我师父的话了吧?赶紧自动消失,否则就把你丢进江里去喂鱼!”百里双见师父不悦了,连忙冲仇慕冲横眉威胁。
“好!好!我们马上就消失。”仇慕冲虽然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来头,单是百里双这一个,他就不敢得罪了,连忙领着他的从人,匆匆逃离。
龙千绝一行人不再理会他,相继上了船。
百里双和赵晓悠、赵晓敏、华楚楚四名女子,都是第一次坐船,很是兴奋,一上了船舷,就在楼上楼下四处观赏浏览,有说有笑。
云溪则不然,有过一次晕船的经验,所以她很后怕。一上船之后,她就乖乖地躲在了船舱里,一动也不敢动。若非怕提前惊动了龙家的高手,她早就乘坐着神龙飞去对岸了,何必来受这等罪?
船只慢慢开动。
云溪等了许久,都不见龙千绝进船舱来,想起他方才的怒意,不由地担心。起身离开了船舱,这一次坐船,反应似乎不像第一次那么激烈了,她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
从船尾寻到船头,云溪终于见到了龙千绝的身影。
他迎风立在船头,整个人的背影略显萧瑟,他仿佛是背负了太多的包袱,背影看起来是那么得沉厚。
她转身,回到了船舱,取来一件墨色的披风,重新来到船头。
她举步上前,踮起脚尖,轻轻地为他披上,虽然只是薄薄的一件披风,遮盖不住太多的风雨,但她能做的,也仅是如此了。
龙千绝抬手,轻握住她的柔荑,举目远眺着江水,悠悠开口:“十六年前,我背着千辰一路逃离追杀,最后来到了江边。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只好带着千辰跳江遁逃,那个夜晚的江水特别的寒冷。我一直游、一直游,直到筋疲力尽……我以为我和千辰就要葬身在江水中,我很沮丧、很悲痛……”
他哽咽了声,声音略显低哑:“我爹他铁石心肠,误听人言,不肯相信我娘的清白;我娘身陷绝境,生死不明;而我和千辰,被人认作野种,不是龙家的子孙,将我兄弟二人驱赶出了龙家……二叔他赶尽杀绝,趁着我兄弟二人被驱赶出龙家之际,对我兄弟二人下了绝杀令。”
“我心中很是不甘,我娘的清白未洗,我兄弟二人的身世未平反,仇家还在逍遥法外,我不甘心就这么死了。”他缓了口气,深呼吸,“可能是天可怜见,让我在江水中寻到了一叶破损的孤舟,我才有幸活着划到了对岸。到达岸上后,千辰就大病了一场,我当时身无分文,到处求大夫医治他,可是却无人肯医治……”
云溪抬首,看到他眼角处渗出了泪珠,晶莹点点,她心中微痛,忍不住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
龙千绝抬手,摸到了她的手腕处,那里戴着其中一只碧色的镯子,将她手腕的白皙衬得晶莹剔透,吹弹可破。
“我甚至想到了要变卖这对镯子,这对镯子乃是我龙家的瑰宝,历代相传,对我龙家非常重要。也是我娘预感到自己将要遭遇不测,在跟我分别之际,亲手交到我的手中。这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遗物,我舍不得将它变卖,可是为了救千辰的性命,却又不得不卖。”
云溪低头看向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到现在才知道这曾经是他娘亲戴过的,是他娘亲留给他的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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