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坐!快坐!”看到这般热情,我这一二十天中吊起来的心总算落到了原位。后来才知道,如此转变,全在多次为我用计。就是刚才接到北京医院打来的电话,也是一手安排的。
我在房间等候时,给打了个电话说:“你心胸不要总是那么狭窄嘛,银桥一听说你病了,很着急,买了东西要去看你。你要主动么,要有胸怀么。”就是在这种“催化”下,才让护士给我打来电话,而我给“买”的东西,也都是为我专门准备好的。
这场非同小可的矛盾,终于由给轻轻松松化解了。从医院回到身边,我如实将见到的情况向他作了汇报。很高兴,又随手把我的那份检查递给我:“拿去吧,自己保存起来。”
我真的把这份检查保存了起来,因为看到它,就会使我想到爱护我们卫士的一片深情厚谊,然而,没想到日后我保存的这份检查在**中被造反派抄家时拿走了,成了我“一贯反对”和的“铁证”了。为此我蒙受了严酷的政治迫害,这是后话,且不多说。
关于,生前对她有过很多评论,而且不知多少次严厉批评过她。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期之前,对的批评教育总的来说还是惧怕的。到了晚年时,由于他的身体健康等原因,加上自认为登上了“党和国家领导人”之列,所以,她对的批评教育采取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阳奉阴违手段。**开始,由“文化旗手”到“四人帮”的头目,身份也不单纯是“夫人”了,政治局委员的头衔使得她可以到处出头露面。这期间,对她的批评也显公开化,除了写私人信件外,多数把这种批评形式公之于领导干部之间,譬如公开在领导人的会议上,批示给政治局委员们传阅等。六十年代初期之前,因为基本没有什么官职,与她之间的不合大多仅限于夫妻之间。正因为这是夫妻两人之间的各方面的情趣不合,使得日常生活、精神生活都很痛苦与烦躁,是感情豪放的人,但作为一名党和国家的领袖,他又不得不把夫妻之间的不协调深深地埋在心底。
我是的贴身卫士、卫士长,老人家将我视为能交流内心感情的人,所以,许多不能在外人面前说的事,他却常常在床榻前、躺椅上、散步聊天中对我谈。
和我聊得很多很广,大到中国革命世界革命,小到他与我的家庭生活个人感情,其中他发自内心的对的不满和为担忧的话占了不少。
他发过这样的哀叹:“是我的老婆,要是我身边的工作人员早把她赶走了!”
他有过这样的后悔:“早知道她这个人是这个样,当初就不会跟她结婚。”
他作过这样的断定:“是个‘是非窝子’,刀子嘴会伤人。我死后,人家得把她整死。”
这些都是五十年代讲的话,那时还没有在政治舞台上活跃,但对她却早有评判。
从说的话和他在面前处理的事看,我有这样一个总体印象:对有许多看法,甚至有时是愤愤的看法,但他没有办法——当然凭他能扭转乾坤的伟力,什么事都构不成对他的妨碍,但惟独对,他不能那样做,因为那是他妻子,尽管是一个无法同杨开慧那样贤惠、相爱的妻子相提并论的妻子。
五十年代后期开始,实际上已很少同在一起生活了,他烦她。在他身边带来的不是快乐和轻松,而是喋喋不休的政治唠叨和争吵。一生为政,但对那样“关心”政治却感到反感,他不愿意妻子介入他的政治世界。直到1956年,经周恩来一再提议,政治局常委们开会一致同意后,才有了她政治生涯中第一个正式的重要职务:的五大秘书之一。其余四个是陈伯达、胡乔木、叶子龙和田家英。
那天常委会还是晚上开的,直到天亮时才形成决议。会议期间我一直站在身后,开始他一直反对做秘书的提议,后来其他常委一再解释、劝导,天也快亮了,看得出也感到有些疲倦了,这时才表示少数服从多数。东方发白了,他的生物钟提醒他:该睡觉去了。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迈入了一个政治生涯的重要转折。
尽管如此,并没有改变对的印象。历史和现实不允许他改变他跟的夫妻关系,可是他依然采取“远远离开”的做法,因为夹在中间难办的情况,不仅对我们卫士是这样,对来说也是这样。试举一例——
自延安开始,为了让能休息和散散心,我们这些他身边的工作人员总算把的“舞兴”培养了起来。于是,新中国成立后,在中南海有了著名的“周末舞会”。那时,只要没有什么重要会议和活动,中央的一些领导同志除彭德怀外,都会到舞场上翩翩起舞,也经常参加。在舞场上,他们这些革命老同志一反平常的严肃,个个十分活跃,他们特别愿意在这种场合与小青年们热闹热闹,越热闹越高兴。在舞场上,气氛特别好,没有上下级关系,没有男女老少之分,都很随便。
王光美等领导同志的夫人们也是舞场上的积极分子,她们的到来,更使舞场充满热烈优雅的情调。惟有一位来了,就会大煞风景,她就是。
每当舞会上突然出现时,舞场上会呈现一片难得的活跃、轻松、奔放气氛。那时年轻女同志都希望能同跳上一阵。可是当人们发现身后跟着一个时,欢快的舞会一下变得莫名其妙的拘谨,舞者不论男女都有些紧张,平常的逗笑声、取乐声会一扫而光。大家心里很明白是怎么回事,当然也明白,可碰到这种情况,他明显有些不自在。尽管他会用他那特有的幽默来调动气氛,但是达不到理想的效果。为此,背地里总对我们卫士发牢骚:“这个人走到哪里哪里就扫兴。”
这种情况是不该出现的,因为舞会本来就该让大家轻松愉快,特别是能到舞场,对大家,对本人来说,更是希望有这种轻松愉快的气氛,如果适得其反就不好了。
怎么办呢?看来谁都不会,也很难提出什么办法。那些赫赫有名的领导人是不便提出什么想法的,那些来参加舞会的一般同志更是不可能提什么,本人则更难处理他带来的夫人了。冷落是不行的,老让她跟着也是不行的,因为很喜欢与年轻人一起热闹。那么有哪位男士——包括之外的领导人、普通人敢主动去邀请呢?显然极少和难得了。咋办?几次舞会后,我一直在家琢磨这件事,最后结论是:看来要靠我们卫士了。因为我们卫士一则全是男士,二则都是身边的人,三则都是、辈分下的“毛孩子”,四则平时也负有照顾的职责。果然这个办法得到了的赞赏——当然不能让感到我们是有意这样具有“任务感”地去做的。
从那时起,我偷偷向卫士们吩咐了这样的任务:在和都去参加舞会时,我们要积极热情地邀请跳舞,既不能冷落她,也不能让她太多纠缠。
一般情况下,和一起参加舞会时,第一曲舞会主动和跳,那时我们应该怎样掌握这个“度”呢?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与我们配合得极好,只要他不想再和跳时,他会暗中给我们卫士使个眼色。卫士们看到的眼色,就会马上行动,这样既“解放”了,又使虚荣心十足的感到自己永远是舞场上不可忽视的主角。
然而,毕竟是个难对付的角色,她会在舞场上突然出现怪论、怪调,以致整个舞场又陷入一种极不协调的气氛。记得1957年我们在杭州时就出现过这种情况。
那天,浙江省委为在大华饭店举行舞会,因为也在,所以晚上和及我们几个卫士便一起到了舞场。
舞场上,除了浙江省委、省政府的一些领导同志外,大多数是杭州市的几个文艺单位的姑娘和小伙子们。一到舞场就显得非常高兴,连声说:“跳么,好好热闹热闹。”
活泼的姑娘们正要拥向的一瞬间,她们看到了一身庄严、华贵的,戛然止步。原是叽叽喳喳的一片欢笑声,随着姑娘们胆怯地退到两边,变成了有节奏的,而实际上是死板得很沉闷的鼓掌声。
大家都感到很干巴,更是这样感觉。他到舞场里来,是想作为一名普通人进来的,可是现在却又不得不继续当他的领袖、主席。
惟独觉得正常。乐曲一起,她面带庄严、从容优雅地将手搭在的肩上,进入了舞池。她的舞姿确实很不错,但明显地缺少热情。看得出,跟她跳得有些别扭。
一曲完毕,在第二首乐曲再起时,我见朝我们卫士这边“发讯号”了,于是,便轻轻捅了一下田云玉。小田是个活泼机灵且长得蛮帅的小伙子,深得、喜欢。小田走到面前,很热情、礼貌地邀请,朝娇嗔地看了一眼:又是你的卫士挡驾了。这意思很明白,善意地微笑了一下。于是,和小田成了一对舞伴,又被“解放”了,到了群众中。
我坐在一旁,觉得有一种完成任务后的轻松感。
突然,音乐优美、奔放的舞场上响起一阵尖叫:“停停停,太刺耳了!太刺耳了!”
谁在这么咋呼?我一惊,全场的所有舞者也都一惊。我目光第一个任务是寻觅。看到了,朝发出声音的那个地方瞅了一眼,马上皱起了眉头。我马上明白了,准是干的。果然,只见远离乐队的双手捂着耳朵,很恼怒地朝着乐队在唠叨着:“你们声音不会小一点点?这么刺耳!”
乐队指挥十分惊慌地重新换了个曲子,但不知是紧张的原因还是什么其他原因,竟换了个更奔放的曲子。
“哎哟,吵死了!你们成心哪!”捂着耳朵直冲乐队走过去,“换换!马上换!”
当乐曲重新奏起时,舞场上完全是一片小心翼翼的、压抑的气氛,不论是还是省委负责同志都一再鼓动大家要“活泼”、“热闹”起来,可始终不得如愿。
回住处的路上,没有同坐在一辆车上。他老人家一声不吭,我知道他是在生的气。直到临睡觉时,他才冲我说了一句:“下次跳舞,要么不去,要么我不去!”
我什么话都没说,心里想着:这事我们没有办法,您老人家同样没有办法;多少事,只要夹在中间就搞不好,难道您老人家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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