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你们看着我干什么?我心里头窝着火,便没好气地回敬道:“我要干什么呀?主席下午要开会,我要陪他!现在你却要我陪你打牌,你说我要干什么?”
“放肆!”“嘭”的一下拍起桌子来,然后指着我说:“你想想你是跟谁在说话。”
瞅她那样,我有意带着轻蔑的口气说:“还跟谁?不就跟你同志说话吗?你耍什么态度?”
“咳咳,你这李银桥,是我耍态度还是你耍态度?是你们为我服务还是我为你们服务啊?你说呀!说!”声嘶力竭地抬出高帽子给我戴。
我可不怕她这一套,毫不含糊地回答她:“我为主席服务,就是间接为人民服务,政治上一律平等。组织上没有交代我陪你打扑克的义务!”
“你、你……”气得就差没搬起凳子朝我砸,“李银桥,李银桥,你狂到这个份儿上了,啊?你不就是个卫士长吗?你,你你给我滚出去!滚!”
这我哪受得了!堂堂的卫士长,给她手指着让我滚就滚了?再说,你当着这么多卫士的面让我滚,我以后还有什么权威指挥我的卫士了!我的脸一下子像喝醉了酒,太阳穴“突突突”地直震脑门子。那时我已虚岁三十了,跟随也有十多个年头了,可我第一次感到我是那样冲动,我也仿佛第一次感到自己已不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小孩了,我也是人,也是大人了!于是,那男子汉的吵架架势一下哗地拉开了,好像除了记得自己是的卫士长外,其余全忘记了似的,指着以同样的嗓门回敬她。
“你不狂?你不就是个秘书吗?我喊万岁,还轮不到喊你万岁呢!”
“啊——好你个李银桥!”气哭了,冲着我就奔了过来,亏得护士把她拉住了。
“你再说一遍!我看你李银桥再敢说一遍!”
以前我跟也吵过架,那时情况不同,我是小卫士,再说那次我理短,是因为我说了她“躲风”。可今天就不同了,我也不知怎么搞的,像吃了豹子胆似的,眼看这一架闹大了,心里也不免有点慌,可嘴上还是死硬死硬:“我就说你!看你怎么着!”
大概除以外,还没有碰到第二个人敢当着众人面这样对待她。她哪受得了这个,于是又哭又闹,非要跟我拼个死活。我也哭了,也不停地与她对骂。现在想起来觉得真有意思,太好笑了,完全像小孩子打架一般。屋子里全乱套了,护士们劝,卫士们拉着我,一起一伏,一前一后,双方如同拉锯一般。
当时,我在嘴上和行动上没让占过上风,但心里毕竟发毛。估计也要起床了,我便一边哭、一边闹地转头朝的房间跑去。
“怎么回事?”大概已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正朝外探着头张望。
我一见,就像在外头受了多少委屈的儿子见到亲娘老子,“呜呜”地放声大哭起来:“骂我,她……她说我就是为她服务的……”
我还没有说清两句,也披头散发地哭着闯了进来,于是我们两个又吵成一团。
“什么屁事!”一听我们竟是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到如此地步,便站在中间,大着嗓门喊了一声:“不许吵了,都给我闭嘴,看你们成什么样!蠢么!蠢么!”说着,他一副劝架样,一手将往外推,一手将我往屋里推。
“你年纪比他大,不能少说一句?”对要出门的嗔怒地说了一句。嗨,不知怎的,我顿时觉得有了靠山似的,冲着背后又重重地说了一句。这下坏事了,说啥也不肯出去,非得跟我没完。
“怎么回事?她不说了你还嘀咕个啥?”瞪了我一眼。
我不吭声了,可哪肯罢休。她一闹,我又忍不住了。
“住嘴!”真的发火了,只见他站在我和中间,双手叉腰,右脚往地上狠狠地一跺,那声音像打雷一般:“从现在起,谁再说一句,我就追究谁!”
和我眼瞪着眼,谁也不敢吭声了。
“看看你们的能耐!一个的老婆、秘书,一个的卫士长,就为了打扑克吵成这个样?”的眼睛冲着地,火气十足,“我整天忙得顾头不顾尾,你们倒好,闲得发慌!吵架吵得拉都拉不开,说出去叫人家听着,丢不丢人哪?啊?”
“到此为止,你们两个玩不到一起就不要玩了,都看书去!”把那只大手在胸前那么一划,“都给我下去!”
事后,公安部长罗瑞卿和中央办公厅主任杨尚昆给我们“整风”,批评是批评了,但我没有感到什么压力,因为我心里有底,这是“家里”的事,吵得再凶也是“家里”的事,像所有的家庭一样,吵过也就完了。我们在身边时间干得长的卫士们都有这种感觉:把我们当做他家庭的成员对待,我们也觉得有他这么个“大家长”,如同生活在自己亲生父亲身边,爱与憎都清清楚楚,没有什么隔阂。虽然若干年后,得势时借这些私怨对我报复,但当时我始终没因为跟她在面前大吵大闹有什么后顾之忧,也没有,第二天他就“银桥”、“银桥”地叫个不停。
“这就是我们在家中生活的真实感受。”李银桥说。
需要补充的一点是,一生中几乎毫无物质上的追求,他吃粗茶淡饭,穿旧衣破袜,但对卫士以及其他身边工作人员、亲属、故友却从来是慷慨解囊。在他工资开支中,后来专门让李银桥单设了一项“救济同志”栏,李银桥本人就几次接受过的经济帮助。差不多卫士班的同志人人都受过的这种帮助。
“说起这些,常常使我们卫士们泪下。”两鬓斑白的李银桥眼眶里盈满了泪水。
“我能不动情吗?”他说,“自己一套毛衣毛裤补了又补,洗脸洗脚舍不得用两块毛巾,可只要一听我们卫士中哪个家里有困难,便会马上解囊。”
李银桥接着说——
自己不管钱,而且他曾不止一次地对我说:“我这个人最讨厌钱。”在我跟随他十几年间,从没见他动手拿过钱。一位叫张瑞岐的同志,在延安时当过的警卫员,解放后,他写信给说家里遇到了困难,见信后立即吩咐我寄钱。
我从的工资节余存款中取出三百元,放在牛皮纸袋里,准备寄之前让本人过过目。当口袋送到他面前时,以为又是什么公文,正准备抽出来看时,我说了声:“是给张瑞岐同志的救济款。”
一听,脸色突变,像是无意中抓了一只癞蛤蟆似的那样恶心,把牛皮纸袋扔到了一边。“你以后要注意呢!我是从来不摸钱的。我最讨厌钱这东西。”从那时起,我便知道是不摸钱的。然而,他自己不摸钱,对我们卫士,对身边的同志,却总是关怀备至、百般帮助,记得经我手得到经济帮助的就不下几十人次。对我们卫士来说,除了平时家中和个人有什么特殊困难要救济外,一般在卫士离开他时,在卫士结婚、生育时,在卫士离开数年再来看他老人家时,或者来信有意无意地提起有困难时,无一例外地都解囊相助。
“请不要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我,我明白你们想说什么,先听我把话说完。”
确实,给同志的这种帮助一出手就是几百元,不了解内情的人还一定以为反正是国家主席,要多少钱就会有多少钱。错了,尽管一年中总有几次那样帮助别人,但从来不动用公家或者说国库里的钱给别人。他的这种资助,全是用他工资节余的存款,也就是说,都是从他牙缝里和身上抠出来的钱!李银桥粗略地统计过,他一年帮助别人的钱,总是远远多于他自己吃饭和穿衣所花去的钱。
有一笔数目不小的稿费,过去是由秘书代为保管,后来是全部缴中央办公厅,就连李敏、李讷都不会得到。对过去的朋友,对生活过得清贫的民主人士,对那些素不相识但问题反映到他老人家那里的平民百姓,的帮助,大多动用他的稿费,由秘书代为处理。
“最后,我还要补充的一点是,尽管我们卫士们每个人都不同程度地得到过的经济帮助,但他老人家把我们看做自己家庭成员中的一员的最突出的表现,是在政治上给了我们平等的权利,生活上给予了关照,以及精神和感情上的融洽。”
李银桥搬出几本当年他们卫士和一家生活在一起的珍贵照片,我们一页一页地翻着,深深地感到不仅是一个举世无双的中国人民的伟大领袖,同时,又是一个慈祥、可敬、可爱的父亲。
李银桥又说——
1957年8月上旬,到青岛视察,因为人手紧,我就带了卫士封耀松和田云玉,偏偏这个时候,小田的家里来了封加急电报,电报就五个字:“母病重速回”。小田一家兄弟姐妹七人,家庭生活相对比较艰苦,他的母亲里里外外真不容易。小田一见电报就特别着急,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家,可又一想身边人少,就是他不走,也要同封耀松两人每天每人值十多个小时班,要是一走,显然身边的值班可就成问题了。因为我是卫士长,还有外围及与地方联络等工作,出外巡视时我一般不值正班。小田不知如何是好,便拿着电报找到了。
“你打算怎么办?”看了电报问道。
“我……还没想好。”
“你母亲平时身体咋样?”
“还可以。”
思忖了一会儿,说:“你准备一下,马上回去看看。当孩子的,应该为家里大人多费点心。”
小田觉得为难:“我一走,主席身边就没人了。”
拍拍小田的肩膀:“不要管我。我这里总会有办法,你就安心回去看老人,回头你把罗秘书叫来。”
叫罗秘书来,是问有没有顺便的交通工具把小田带到北京,然后让他早些回到家。一听有,马上叫来小田:“正好有北京送文件的飞机,你可以跟着飞机回北京,然后再转火车回家。让卫士长给你带二百五十元钱,做路费,也好给你母亲治病用。”
小田见为他考虑得如此周到,心里热乎乎的。
“一百元就够了,主席。”
“嗯?”说,“那好,你就先带上一百元回去,如果再有困难就写信来,啊?!”
“哎。”
小田回到老家黑龙江双城县,走进家门,只见母亲红光满面,正欢快地干着活。
“妈,你病好了?”小田惊讶道。
母亲一见儿子回来了,高兴得直上下瞅个不停,然后笑嘻嘻地告诉儿子:“你妈没病。就是太想你才拍了个电报。”
“妈,看你,怎么能这样!”小田生气了,在家待了几天后,满足了家里人的愿望,便又回到的身边。回来后,他如实向作了汇报。他低着头,心想这一下肯定要挨剋了。
不想,笑呵呵地把他拉到自己的身边,连声说:“你去对的么,对的么。”然后,又十分感慨地道:“你现在该明白,儿行千里母担忧啊!母亲的爱是其他的爱不能相比的。”
我看到在说此话时,眼睛湿润润的。是啊,过去他老人家曾多次跟我说过,他的母亲当年也是三天两头地挂念这位远离韶山冲,到全国各地去寻找真理的儿子,其情其景,催人泪下。是个极富感情的人,他当年为了革命事业,为了全中国劳苦大众的解放,不曾顾得上把这种崇高而神圣的爱偿还给自己的母亲,而今,他却把这种爱倾注在我们这些生活在他身边的卫士身上。这种爱,难道不值得我们这些卫士把它化做力量,化作忠诚,化作全心全意为服务、为全中国人民服务的实际行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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