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繁的“乖巧”倒是给楚涟添了不少麻烦。

因为楚涟看不见，一旦他不开口，那人儿便静谧地像消失了一般。

“城主，听到的话回答我一声。”

没人应。

“阿繁，听到的话回答我一声。”

“嗯。”

屏风后传来水声，坐在桌前的那人儿听到声音后慢慢转头，一向润泽的水眸如今却有几分呆滞，少了些灵动倒多了几分娇憨。

她起身往屏风那里走去。

浴桶里刚准备起身的楚涟听到走来的脚步声又坐了回去，没一会儿一袭白色睡衫的那人儿便走到浴桶便蹲下，慢慢伸出一只手。

感觉到指尖从脸侧划过，楚涟握住那只想要放进浴桶的小手。

“脏，我也要洗。”浴桶边的人儿蹙起眉头不满道。

“你洗过了。”楚涟笑道，以防万一将她的另一只手也握住。

“脏。”

那人儿低头瞄着她自己的左侧锁骨下方。如果楚涟看得见，便会发现那一块白皙的肌肤都被搓红了一大片。

楚涟微微抬眉，猜到了原因。

“那阿繁先坐回去，我们打一盆干净的水再洗。”

夏繁偏头想了想，然后点头应了一声“好”。

听到她起身后渐远的脚步声，楚涟才起身快速穿好衣裳，走到角落里将装有清水的铜盆端出去。

走到桌边坐下，他拧干铜盆里的布巾递过去，“擦一擦就干净了。”

夏繁接过布巾瞧了一会儿，又放回了铜盆里。起身，她走到楚涟身前坐到他腿上，将脸埋进了他怀里。

一动不动，感觉是要睡了。

楚涟将她抱起轻轻放在床上，那双手便自然而然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热。”

他失笑道:“我便知道是这样。”

她总算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才刚躺下，那人儿便巴巴地贴了上来，两只手恨不得摸进衣襟往他后背钻。

耿直得让他有苦说不出。

只能在心里不断复述自己作为一床“凉被”的职责，让自己尽快睡下。

第二天清早，前来探望夏繁并顺道问一下怎么处置地牢恶徒的袁州青就看到让他叹气的一幕。

果然人非圣贤，这有才的青州城城主实在是少了一些德性。

他一双眼睛直盯着站在门口相互对视的另两人身上，对着屋内道:“听闻昨日城主在地牢差点儿被那恶徒给伤了，不知可有大碍？”

墨夜和袁超纷纷望向正一脸关切望着两人的袁州青，越发的不自在了。

半晌没得到回应，袁州青只能往屋内瞄了一眼，发现自己问道的那人还是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从背后抱着坐在她身前的绝色公子，仿若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一般。

“公子，城主这是？”他只能问向楚涟。

“城主昨夜中了黄元秋藏在身上的幻毒，已经服了药，过几日就好了。”

幻毒？

袁州青收回视线，神情懵懂呢喃道:“可下官和手下中了幻毒也没有不理人啊。”

楚涟笑道:“幻毒也分很多种。黄元秋给城主下的，是想让城主听令于她，好放他出去。”

“果真狡诈！”袁州青握紧了手，“公子昨日与城主同去，不知黄元秋可对城主交待了什么？”

楚涟停下手，不过悬在他瓷白指节上的结扣已经有了雏形。

“黄元秋全部都招了。”

这话让袁州青一喜，不过很快又换了一副忧色，“可下官怕黄元秋在堂上不认。”

城主昨夜肯定是诈出来的。

处死黄元秋倒不难，但那恶贼在堂上不招供，他怎么能让庞氏一家七口的冤魂安息呢？

他们生前做了那么多好事，难道连为他们明明白白地处决犯人都做不到吗？

楚涟开口道:“黄元秋这种人怕是死也不会悔悟。不过知府大人若只是想要城中百姓知道那恶贼做过什么，让他受尽唾骂，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只是知府大人恐怕要稍稍背离公堂上的原则了。”

袁州青转身对着府衙公堂那方拱手，感慨道:“私以为只有让公堂背负冤魂，才是背离原则。”

楚涟眸中一晃，笑着垂下双眸。

看来这位袁知府也并不是阿繁所认为的那样顽固不化。

“那知府大人便午后在公堂上替黄元秋定罪罢。”

没过多久，宿城街道上到处都在传庞府惨案的凶手已经缉拿归案，午后便在府衙公堂候审。

得知这个消息，好多人连午饭都顾不上就跑去宿城府衙前候着了。

午后，聚集在公堂前的宿城百姓亲眼看到黄元秋在押解中差点儿被两名狱卒放走，没过多久那两名狱卒捧着脑袋似头疼不已，神情痛苦地大喊道他们被控制了。

黄元秋被其他衙役押跪在地上，在袁知府的审问下神情癫狂地招认了罪行。

“没错！庞氏七口都是我杀的！我就是看不惯他们一副悲悯的菩萨样子！特别是庞家二郎，我知道他早就看上了赵慧儿了，还亲口跟我说他要去赵府提亲！笑话，不都是人，凭什么他从一出生就什么都有？我偏不让他娶赵慧儿，我偏要赵慧儿……”

一棍子下去，黄元秋顿时没了声。

袁州青拍下惊堂木大喝道:“这恶贼惯用邪药，还在公堂上大言不惭，来人，把他拖回地牢，秋后问斩！”

这时人群里也传来了讨论声，“我想起来了，杨六以前不是说过黄元秋邪门的很吗？有一次他们两人吵起来了，结果等杨六回家，发现自己撞的头破血流，但他记得根本就没有动手啊！”

府衙后院，四个人都在一间房门外踟蹰。

“你去？”

“你去。”

“你去？”

“你去。”

最后还是一个人都没进去。

屋内，楚涟将编好的平安结放在夏繁手中，失笑道:“让一个瞎子跟你编这些，你是不是故意的？”

拿着平安结的某人眉梢微挑，将粉色夹着金丝的那枚平安结挂在腰侧。

真好看。

她又窝回那个已经被她抱暖的怀里，心满意足地弯起唇。

“城主，门外的人还在等着你。”

夏繁全然当做没有听到那声音，继续心安理得地发扬自己这大号挂件的本职工作。

直到那人开口笑道:“阿繁，我们回青州城后便乘船北下，去桑城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