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夏繁被夜卫凌扶着起身，在梨园妈妈胆战心惊的目光下离开。

瞧见他们走进对面的花楼时，梨园妈妈长吁了一口气。

先前把她园里的伶人一个一个往外赶时，还以为自己这梨园才开张没几日就得关门大吉了呢。

一辆马车停在梨园门口，从里面下来两位年轻的华服男子，看到他们梨园妈妈满脸含笑道:“两位公子里面请。”

其中一名男子缓缓抬手，目光往园内望了一眼道:“本……公子是来赎人的。”

赎人？

梨园妈妈顿时又捏了一把汗，暗道她这是才开的园子啊！

这两位公子举手投足之间贵气十足，一看就是和刚刚出去的那名公子一样，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主儿。

“敢问公子瞧中的是……”梨园妈妈笑脸盈盈道，暗地里已经开始求爹爹拜奶奶，可千万不要把自己的头牌给赎了。

“申儿。”

听到这两个字，梨园妈妈的一张脸都白了。

“怎么，这是怕我们出不起价？”另一名蓝衣男子面色不悦道。

“不是不是。”梨园妈妈抬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细汗，道:“申、申儿他今日去给金员外家贺寿去了，还、还没回。”

“金员外。”蓝衣男子思忖了一下，看到另一名男子转身离开，他立刻追了上去，“三哥，我们在这儿听听曲等一会儿便是，不必赶着去什么金员外家里罢。”

一名下作的伶人而已，曲子唱得再好，多听几次也厌了。

看那人不作声，蓝衣男子只能继续跟着往前走了。

花楼内，才刚刚一盏茶的功夫，夏繁又被夜卫凌给带了出来。

“好看么？”他伸手轻轻捏了捏夏繁的脸，“眼睛都看直了。”

“好看。”

夏繁回头看向花楼，又被夜卫凌给挡住视线，“你一女子怎么能这么沉迷于声色？不准再看了。”

她多看几眼的人，都有一双染墨般的眸子。

“嗯。”

夜幕沉沉，又下了一场大雪。

梨园被一群侍卫给拦住，那位妈妈吓得都抖成了筛子。

“申儿呢？”坐在大堂的紫衣男子冷眼质问道。

“他、他就是申儿。”梨园妈妈抖抖瑟瑟指着跪在自己旁边同样发着抖的红衣少年道。

“再给你一次机会。”紫衣男子微蹙起眉头捏住一枚碧绿的扳指。

梨园妈妈咽了咽口水，颤着嗓音道:“或、或许，是其他园里的小子冒用了申儿的名头来得便宜。这也是梨园里常、常有的事。”

听罢紫衣男子起身，一双凤眼瞥了他身边侍卫一眼，那人立刻抱拳带着其他侍卫离开。

其他园子……倒有可能。

此时，大夜皇城最东面的一家梨园里丝弦乐响，流光四溢。

最华贵的一间包厢里酒香迷醉，躺倒了一片。醉意熏熏的一名华服男子朝正在斟酒的红衣男子笑道:“你、你这连曲儿都不会唱的小郎君叫、叫什么来着？”

“申儿。”红衣男子垂眸将斟好的酒水推到男子手边。

“申、申儿？”华服男子接过递来的那杯酒一口闷下肚，笑道:“南、南边新开的梨园也、也有一个叫申、申儿的……不、不过，此申儿不、不是那脂粉腌臜的货、货色能比的……”

红衣男子淡淡一笑，抬头，一双染墨黑眸让醉意熏熏的男子顿了一顿，好一会儿他才手脚不麻利地解下钱袋塞到红衣男子手中，道:“申、申儿，去把这、这里的妈妈喊来。”

“是。”

起身没走几步，那醉酒男子就趴倒在了矮桌上。

红衣男子回眸，将钱袋收进袖内后转身走到雅间的窗边，一眨眼屋内就没了那道艳影。

大夜九皇子的城中私宅里，一名侍女从主卧内退了出来。

“九殿下。”

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架在那名侍女颈边，夜卫凌冷眸盯住那人，道:“这么久了，本皇子也没见她有什么变化。”

被匕首架着的侍女脸上没有一丝惊色，只是微垂着头道:“那是因为九殿下在夏姑娘面前太小心翼翼了。明日殿下不如试探一下，便知有没有变化。”

是么。

夜卫凌收回匕首，道:“明日若她对那人还是思思念念，当心你的小命。”

擦肩而过时，那名侍女开口低声道:“殿下，我家主子要奴婢告诉您一声，三皇子、五皇子那边已经开始了。您万事要小心。”

夜卫凌冷哼一声，停在门口好一会儿才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等身上的寒气散尽，他缓步坐到榻边替床上人小心翼翼地盖上被子。

起身，放下挡风的围帐后他再转身离开。

明日……即便明日她对那人还没有死心，他也不想再等了。

那婢女说得对，是自己过于小心翼翼。他给她的时间已经足够多了，既然如此，不如强势地闯入，让她的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只能有自己。

月下树梢。

屋内围帐无风而起。

榻上人儿悠然惊醒，看到榻边的一道人影后顺手将手边的软枕砸向那人。

夏繁瞪着榻边岿然不动的那道黑影，伸手摸了摸身上的睡衫后往床角爬去，从软垫下摸出一支十分尖锐的发簪握在手中。

“夏姑娘。”

温温软软的三字让夏繁愣住，随即头部就传来一阵犹如针刺的痛觉。

楚涟。

夏繁微眯着眼晃了一晃头，等她再抬眸，就感觉到离自己并不远的那道呼吸声，还带着一点参杂着脂粉的淡淡酒气。

她用力一推，压低着嗓音怒声道:“只要我喊一声，王爷觉得你能全身而退么？”

在大夜国他竟然还有心思去那些酒香迷醉之地！

“我既然能来，自然也能退。”

不紧不慢甚至不急不躁的一句让夏繁的头再次传来刺痛，一个声音不断在脑中响起，但被她强行压制。

感觉到那道黑影的再次靠近，夏繁直接将握着发簪的手横在他们之间。

“王爷不觉得您来的太晚了么？”

夏繁弯唇，一双水眸在黑暗中涟漪四起，“就此离开，我还能看在曾经王爷对我的帮衬上当做您没来过。”

黑暗中的另一人收回刚刚抬起的手，低声道:“夏姑娘决定成为九皇妃了？”

“为什么不？”

夏繁唇边的笑意渐浓，“凌哥哥很好，一路上他救我护我，来这儿后更是对我疼爱有加。倒是王爷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握紧手中的发簪，她低低一笑，“是因为他从大楚把我带来了这里，所以王爷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王爷想要一雪前耻自然就来了。今日来这里是来问我有没有把大楚军器监的机密透露给大夜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