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度是到家了才看到何洛希发来的消息的，一共两条，第一条是说办公间外有人找他，第二条是说对方是梁蕊。

回了何洛希一句谢谢之后，裴玄度点开和梁蕊的聊天框，问了她一句：找我什么事？

梁蕊没回，他便没有急着追问。

这一天下来乱七八糟的事已经太多，他现在只想去洗个澡、和杨露白打上一会儿电话，然后就抓紧时间去睡觉。

接下去的几天，裴玄度和杨露白一个忙着招新艺人上选秀节目的事，一个忙着跑各种通告，忙得一直没有见上面。

直到再一个周二，钱导演说好的《灰蝶》剧组聚会这天，他们才在聚会上见着了。

杨露白是刚跑完一个外地的通告回来的，由余松晚和另一个生面孔的助理送到屋里，满身都是风尘仆仆的气息。

裴玄度也刚过来不久，看到杨露白在自己对面落座后，他朝她笑了一下。

本以为杨露白不会在这种偏正式的场合搭理他，没想到她接收到目光后竟抬起手很小幅度地朝他挥了挥，可爱得有点过分。

钱导演和孙副导演是最后来的，全员聚齐，他们站起来碰了杯，喝了一杯暖场酒。

放下杯子，钱导演开始发表他慷慨激昂的发言：“一别许久了啊，各位还是帅的帅，美的美，就我老钱脸上添了点沧桑，是不是？不过相信大家也都能理解，毕竟我这全都是为了我们《灰蝶》能播出，急的啊，累的！”

杨露白的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她悄悄低头去看，是裴玄度发来的消息：没看出他哪沧桑了，我只看出他比之前更胖了。

她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赶紧把手机关了，顺便递给裴玄度一个“闭嘴”的眼神。

钱导演的发言还在继续：“现在呢，《灰蝶》的播出在经济方面基本是没有什么困难了，主要问题集中在两个方面，一个是我们的剧情，有点过火，再一个就是玄度的粉丝，可能有那么一点点意见。大家就边吃边聊，有什么想法畅所欲言。”

说到这，钱导演本打算坐下了，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再次拿起自己的酒杯站了起来，朝着杨露白道，“对了，上次因为工作上的失误，导致露白受了网友攻击，受了委屈，我在这给露白赔个不是。”

杨露白对此觉得挺意外，之前那件事很明显就是钱导演他们吃定她没办法怎样才故意拿她炒作的，没想到都过了一阵子，竟然还能得到他的道歉。

钱导演怎么说也是个导演，杨露白此时不能不给他面子，站起来和他碰了杯，把自己杯中剩下的半杯酒也喝了。

“钱导这个话说得很对，以后这种低级失误可真不能再犯了。”王良珍在一旁接话，“就算要犯，也事先和我们商量商量吧，这么没个商量，事情发酵起来，倒霉的还是我们。”

在场的每个人听了王良珍的话都蛮惊讶的，因为这番话听上去就像是在帮杨露白挤兑钱导演。

实际上王良珍却没想那么多，她只是确实为了剧组方面暗戳戳搞幺蛾子的事不爽——《灰蝶》是她正式出演的第一部剧，又是女主，她当然不希望前功尽弃了。

剧中有涉及到比较血腥或者阴暗的情节一般都是裴玄度和杨露白的部分，经过商讨，大家基本赞成接受适当删减这件事。

杨露白默默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食物没说话。

她知道“适当删减”意味着什么，除去那些过火的剧情，为了迎合裴玄度之前反应比较大的那些粉丝，她和裴玄度的感情戏应该也会被牵连着裁去不少。她倒没有心思和那些粉丝怄气，只是一想着那都是她和裴玄度辛苦拍出来的成果，难免暗自失落。

今天来参加饭局之前，她还是抱着些许幻想的，但是真正到了这里就会发现，其实她也好，裴玄度也罢，他们的话语权还是太小了。

坐在对面的裴玄度似乎还是想尽力一试，出声说了句，“但是删减太多，是不是时长和连贯性方面都比较难处理？”

没等钱导演或者孙副导演说话，王良珍在一旁接，“时长应该无所谓，但是连贯性还是很重要的，到时候真删减的时候，让他们下手轻点。”

这是王良珍今天第二次帮他们说话了，而且听起来，她确实是站在一个比较公正的立场上。

杨露白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自己和晏向明已经基本划清了界限——说起晏向明，今天他有事，早早就在用来联络的群里推掉了这个局。

王良珍作为很大的出资方，说话还是有分量的。钱导演马上点头称是，虽然这个口头应允不见得完全有用，但好歹这么多人听见了，应该不至于是信口开河。

“错过春节档还是挺可惜的，那会儿大家都放假。”有位演员忽然感叹了一句。

杨露白抬起头，正好和那位演员对上视线，就也出于礼貌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其实仔细想想，比起冬天、早春，我们这部剧和暮春更搭。”

那演员好像不太买账，“啧”了一声说，“浪漫主义饿死人。”

王良珍在旁边冷哼了一声，“浪漫主义确实没用，但也别说得好像光埋怨就能让剧早播似的。”

杨露白没忍住笑了笑。不太严格地说，这已经是这顿饭上王良珍第三次帮她说话了。

她自己知道王良珍应该没有真的要和她站到同一边的意思，可是她更知道，这话落在别人耳中，就是王良珍换了立场了，估计他们又要花不少心思，去琢磨王良珍究竟是什么意思。

在习惯了勾心斗角的人群里，耿直的人，反而是最难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