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罚款的数目么?世伯出250万两白银就是了。”汪春云看着脸色涨的通红的黄万裕,马上又补充道:“这不是世伯一家的的罚款,而是包括了跟着世伯这个总商的盐商们的罚款。”
黄万裕倒是不着急了,但也还是肉疼的说道:“250万两,也未免太多了些,难道就不能少上一些?那些商人个个都精明的很,那里愿意出这银子。”
汪春云笑了笑说道:“不愿意出罚款的人,世伯就不必操心了,就让察院去找他们问话吧。
事到如今,小侄也不妨说句实话。这八大总商今后是不会存在了,现在的八大总商,除了世伯之外,还会保3人下来,剩下的四位总商,和跟着他们的盐商,都将会被赶出两淮盐业。
今后两淮盐场将按照长芦盐场为例,设立盐业公司。四位总商及附属盐商占公司四分之一的股份,朝廷占四分之一的股份,内府、四海商行和我们三家银行占四分之一的股份,另外四分之一股份则对外发行。
世伯你缴纳的罚款,实际上就是将要组建的盐业公司股份的认购资格。剩下的三家总商名额,除了林世叔有一个之外,还有两个名额并没有定下来。
世伯你要缴纳250万两,林世叔那里却要缴纳300万两。而剩下的两个名额,每一个价值500万两。那六位总商,谁先开出这个价格,谁就算上了岸。
剩下的4位,就算他们终于幡然醒悟,想要缴纳罚款,也没有这个机会了。世伯现在还觉得,这个罚款很高么?”
黄万裕顿时沉默了下去,250万两白银的罚款,如果让他一个人出,就算是倾家荡产也是拿不出来的。但是如果分摊到,他这个“盐策祭酒”名下该管的盐商身上,不过是一笔额外的负担罢了。
只要把今年原本要支付给盐运司上下官吏的贿赂拿出来,然后再额外付出一些,就算是把这个账目给抹平了。
八位“盐策祭酒”名下该管的盐商,少的4、50人,多的6、70人,即便是按500万两的罚款计算,也不过最多是每人10万两的支出。
能够被“盐策祭酒”该管的盐商,资本少说也要20万两以上。那些几万两的小商人,甚至都没有资格被叫做盐商。
当然一下子拿出10万两的罚款,对于中、小盐商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负担。但是如果这能够保住他们行销食盐的权力,就算他们再不情愿,最终还是会捏着鼻子忍受下来的。
比如这位黄万裕,虽然表面上还是肉疼不已,但是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分配这份罚款的份额了。
汪春云轻轻的抿着茶水,等待着这位世伯的盘算。四名总商缴纳出的1550万两的罚款,其中750万两罚款将会成为朝廷入股盐业公司的股份。
剩下的800万两,一半交给户部用于补充粮食局的收购资金。剩下的一半,200万两将会用于设立扬州义仓、学校、道路和水利设施的修建,另外200万两则用于今年朝廷的救灾专项资金。
这些罚款的去处都同内府无关,就算是民间舆论也不会过多批评。不过对于三家银行来说,这些银两最终都将会成为银行发行纸币的存款保证金,也是目前击垮黄金市场上,支撑黄金价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看起来内府没有得到明显的好处,但是在银行和四海贸易公司内都有股份的内府,却是事实上最大的得利着。更不必提,那些被抄家流放的盐商,他们被没收的家产是不会被公布出来的。
汪春云同黄万裕在察院内喝茶谈心的时候,外面的盐商们在经过了初期的混乱之后,终于开始有了一些组织。
一些商人终于想起来,盐运司的官吏还有一位尚没有被察院拿了去,便是盐运使大人。他们急忙赶到了盐运司,想要求见门陈新,希望这位盐运使大人能够给个主意。
不过门陈新显然早有预备,从运司衙门上下官吏被带走之后,他便下令关闭了运司衙门的门户,然后让衙门里尚未被带走的几个小吏,把衙门内储藏的各式账簿,拿出来进行了全面的检查。
几位盐商自然是吃了一个闭门羹,带头的吴、汪两位盐商心急如焚,干脆带着越来越多的同行去了扬州府衙,想要扬州知府出面,探探察院究竟想要干什么?
扬州知府刘维鼎虽然不愿意踏这趟浑水,但是聚集在府衙的盐商越来越多,使得他不得不勉为其难的跑了一堂察院。
当他抵达察院门口时,才发觉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察院门口,今日倒是人山人海的。那些被抓捕的运司官吏家属,在得到消息之后,便跑到了察院门口来哭闹,非要见见被抓的家人不可。
但是往日门前只有几个有气无力军士站岗的察院,今日却站着一排气势汹汹的官兵。刘维鼎稍稍驻足听了听官兵们说话的语气,便听出了这些官兵大约来自于京畿一带。
这个发现顿时让他心里感到大悔,他感觉自己这趟察院,真的不应该来。有了这个觉悟之后,刘维鼎见到韩一良时,只是稍稍表现出了一个地方官员对于治下百姓的关心,而绝没有对察院办案有什么想法。
看到刘维鼎如此本分,韩一良也就不为己甚了。巡盐御史虽然专管盐政事务,但是对于地方不法之事同样有纠举之权,更别提他现在的本职是廉政公署总长,而巡盐是兼任。
扬州知府在韩一良面前,同样要行下官之礼。当然如果是一个莽撞之辈担任扬州知府,拿着地方上的治权同巡盐察院相顶撞,那也是一件比较难看的事情。
巡盐御史毕竟不是巡按御史,对于地方事务并没有直接的管辖权力。不过对于今天这件案子,韩一良却完全胸有成竹,因为伪造盐引,正是他的管辖权力之内。
刘维鼎只是稍稍听韩一良透了些风声,就不敢再询问下去了。把整个运司衙门和八大总商都牵连进入的伪造盐引案,不问可知必然是开国以来未曾有过的大案。
他上任扬州知府不过一年零4个月,实在是没必要同这些盐商和运司官吏绑在一起受死。地方府、县两级甚至是应天巡抚府衙,大约都同这桩盐引案有关联。
刘维鼎觉得自己要是沾了这个案子的边,日后可真就说不清楚了。因此他明白了这件案子的严重性之后,便干脆利落的向韩一良告辞离去了。
回到府衙的刘维鼎,叫过了盐商中的几位主脑人物,转告了他从察院听来的消息之后,便把一干盐商请离了自己的府衙,完全是一副不愿理会这件案子的态度。
被硬生生从府衙赶出来的盐商们,顿时陷入了茫然和畏惧。在扬州城内,盐商们以往呼风唤雨,似乎感觉自己好像无所不能一般。
毕竟朝廷需要两淮盐税填补空缺,而运司官员和地方官员需要盐商们的三节四贡,而湘鄂赣皖四地百姓的食盐更是完全仰赖于两淮。
两淮盐商要是出现了什么问题,便是牵涉到了四地百姓上千万人口的食盐匮乏问题。正因为两淮盐业如此重要,因此这些盐商们已经习惯了,那些巡盐官员在盐务上向他们妥协的例子。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有那么一个人,敢冒着朝廷盐税的亏空,同僚的愤怒,直接和他们翻桌子的。
特别是这位巡盐御史完全不讲道理的,把盐运司上下官吏和八总商都关了起来,使得他们完全不知道应当怎么应对这个局面。
但凡巡盐御史想要整顿两淮盐政,也没有来个一网打尽的,总是要留下些人来做事的。
而能调任两淮盐运司的官员,身后总不会是一片空白。一旦巡盐御史想要对付他们中的一个,必然会遭到一群人的攻击,而势单力薄的巡盐御史,在朝中未必能抵挡得住这么多官员的反击。
至于下面的盐商,在八总商的组织下,或是拖延盐税的交付,或是干脆停市,让湘鄂赣皖等地盐价暴涨,百姓怨声四起,这巡盐御史的案子还如何能够查下去。
更何况,巡盐御史的权力虽然极大,但是巡盐察院的人手却是不多,且都是扬州本地的差役。光凭巡盐御史赴任时带来的几个亲信,怎么可能对付得了,扬州盐商从察院小吏到应天巡抚衙门建立起来的关系网。
但是现在这位巡盐御史查案根本不动用本地的差役,而运司上下官吏更是直接被带出了扬州城,据说关押在北门外半日路程的一座军营之中。使得失去了总商带领的盐商们,都无法找到这些官吏通个气。
更让这些盐商们为难的是,事情发生之后,他们才发觉,两淮盐运使、扬州知府、应天巡抚居然在去年统统换人了。他们同新上任的这些官员尚没有建立起一种亲密的关系,自然也不能指望这些官员为他们火中取栗。
到了这个时候,盐商们发觉,他们似乎只能找哪位巡盐御史求情,要么就不管不顾的闹将起来,停下两淮盐业的行销系统,让两淮行盐区的地方官员和百姓们,给这位御史施加压力。
在扬州府衙门外站了半天,这些盐商们也没有讨论出一个可行的主意出来,他们又不甘心就此散去。正在僵持之间,突然一名盐商说道:“不如去郑家看看,郑总商虽然被关在了察院内,但是大公子郑元勋可是一个有主意的,他又同士林交好,说不定能够向那位御史讨个情面。”
人群中安静了片刻,便有人回应道:“不错,去郑家。”“向郑公子讨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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