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讲的很仔细,田文明听了之后咬了咬牙回答道:“臣愿意试一试。”
朱由检看了田文明一会后,脸色转为严肃的说道:“不是试一试,是一定要做好。就像你观察促织一样,要把全部精力放进去。朕可以给你时间,但是地里的棉花和庄稼是不会给你时间的。
你的研究观察每晚上一天,我大明的农民就要被这些害虫多毒害一天。如果你真能把这些害虫的生活周期、习性观察记录下来,并找到了对付他们的法子,你的名字也将会和三皇五帝一样流传下去的。”
田文明脸色涨的通红,终于徐徐向崇祯拜倒后说道:“陛下之命,臣当铭记于心,臣一定会把这些害虫记录成图谱,晋献给陛下。”
朱由检这才开心的扶起田文明说道:“说的好,如果你需要人手,可以自己招募。国子监内有愿意和你一起研究的同窗,也可以加入。”
朱由检这才转头对着徐光启说道:“徐先生,朕给你的科学院推荐一个研究人员,你看可好。”
徐光启这才明白朱由检的心意,他自然认为这是极好的,立刻欣然同意了。
站在一边的监生们,原本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对田文明如此看重,不过这一刻都不重要了。虽然他们不明白这科学院是个什么存在,但是刚刚成为吏部尚书的徐光启,他们可是早就收到消息了。
在吏部尚书主持的科学院下面工作,这仕途还是问题吗?顿时有四、五个心思活络的监生出列,向皇帝请求加入研究昆虫的项目小组中去。
朱由检自然一一答应了,他并不在乎这些人现在有什么其他心思。科学研究是一件来不得半点糊弄的工作,不过他们有什么想法,在科学研究的过程中都会暴露出来。只要他们坚持下去,没有被淘汰,那么做一名管理人员就已经足够了。
朱由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确定了田文明为项目研究的负责人,项目研究中一切都有田文明说了算。这已经足够打消某些人心中,取而代之的心思了。
朱由检返身招来邓玉函,为田文明介绍道:“这位邓先生,来自于极西之地,他对于自然植物的观察上颇有建树,你要是有什么疑问,可以多多向他请教。虽然植物和昆虫有所不同,但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想这应该能减少你走歪路的机会。”
随着朱由检一个个的交谈过去,40几位监生只剩下了最后一位,就算不看手中的文章,朱由检也知道最后这位是谁。这篇文章是最得他心思的,正因为如此,这篇文章被他扣在了最后。
朱由检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沈廷扬,这位30出头正处于人生黄金年龄阶段的青年人,正是一生中体力和头脑最为巅峰的时期。朱由检打量了半天,总觉得面前这个青年人似乎有所不同。
他忽然向后退了一步,当他把沈廷扬和其他监生都看在眼中之后,才发觉这不同之处在什么地方了。虽然和监生们站在一起,但是沈廷扬看起来却和其他监生格格不入。
虽然在朱由检面前沈廷扬同样低着头弯着腰,但是在朱由检眼中,沈廷扬身上和其他监生相比,多了一点东西,又少了一点东西。
少的是其他监生对于皇权的畏惧,多的是其他监生所没有的自信,朱由检心中不由升起了这种明悟。
和跟其他监生交谈时不同,朱由检和沈廷扬交谈时,没有提及沈廷扬所写文章的任何内容。只是稍稍询问了他的家族情况之后,就点了点头说道:“你很不错,明日你就不必再留在国子监了,朕需要一个整理公文的助手,中书舍人这个职务,朕看很适合你。”
朱由检和其他监生的交谈,让沈廷扬觉得这位皇帝陛下似乎非常的精通世俗之事。
这让沈廷扬觉得,他文章中所提的事情也许会获得陛下的支持。但是让他诧异的是,陛下居然没有询问关于他文章中的任何事,只是突兀的给他任命了一个官职。
这让沈廷扬准备了大半天的腹词,一下全闷在了肚子里。百思不得其解的沈廷扬,也只能在朱由检的注视下,接受了皇帝赏赐的官职,毕竟这也是他进入国子监的目的,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而已。
看着沈廷扬一头雾水的退下,朱由检只是笑了笑,重新走回了高台上的御座。至于其他人,朱由检和这么多人一个个谈下来,时间已经超过午时了,这些随从的官员们早就站的又累又饿了,他们只想着能早点结束,那里还会去在意崇祯和监生谈话的内容涉及到什么。
虽然崇祯莫名其妙的给了一名监生一个中书舍人的官职,但这不过是一个从七品的小职位,有了严监生和田监生两位出格的提拔,这个中书舍人也就变的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朱由检双手捏着这些监生的文章,站在高台上看了一遍下面的人群之后,突然展颜笑着说道:“今天朕到了国子监,看到了想要看到的东西,也初步了解了国子监诸生们到底有些什么想法。不过今日毕竟时候也不早了,朕看就到此为止吧。刘监丞,这国子监可预备了午膳?”
刘友荣先是一楞,马上就有些激动的出列说道:“国子监倒是有些茶点准备下了,不知道陛下可愿用上一些。”
朱由检挥了挥手说道:“那还等什么,让他们送上来吧。朕的肚子也饿了,至于这些诸位们,也让他们回去吃午饭去吧。”
有了朱由检的吩咐,刘友荣马上让同僚带着召见的监生们退去,并亲自去催促国子监的小厨房准备点心去了,站在一边的王承恩不动声色的向边上的小太监打了一个眼色,顿时这名小太监就跟着刘友荣出去了。
皇帝出巡,一般都不会外食。特别是这种京城之内的巡视,一般都会在午饭前赶回宫城,要不然进的也是宫内自带的糕点。但是这是朱由检第一次出外巡视,根本不知道这些规矩,直接就吩咐国子监准备食物了。
刘友荣自然是大喜,这是向皇帝表现的好机会。但是对王承恩这些宫内的太监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红丸、仙露,光宗、熹宗两位皇帝都是用了外头进的吃食才身亡的。
对这些有权力的太监们来说,他们的地位来自于皇帝的宠幸。要是换上一个皇帝,他们这些人还没坐热的位置就要拱手让人了,由不得他们不重视崇祯的安危。
不过崇祯已经开了口,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王承恩只能派个亲信太监去盯着国子监的厨房,看着这国子监的点心是如何制作的了。
看着监生们散去后,朱由检重新坐回了御座上,翻看起了沈廷扬写的文章。
沈廷扬所写的文章内容让朱由检感到震撼,他根本不是在写自己的爱好,而是一封改漕运为海运的上疏。
朱由检看的出,这沈廷扬对于海运一事的确有所了解,但是他的文章中只谈了漕运的弊端和海运的好处,完全没有触及到如何把大明每年超过400万石的漕运,改成海运后所需要的操作条件。
这沈廷扬也许出过几次海,但是其对于海运和漕运的理解还是浮于表面的。这篇文章立意虽好,但是还是太过浮躁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不接地气,像沈廷扬这样的豪族子弟,和底层的船工阶层毫无接触,自然也就不清楚,为什么大明朝从初期的海运会逐渐改成漕运。
到了今天大家都知道漕运不及海运便利,但是支持海运者却始终寥寥无几。漕运一年年的耗费逐渐增大,但是朝中重臣却始终没有同意变漕运为海运的提议。
大明自景泰年设置漕运总督专管漕运事务之后,以漕运总督辖十二总兵,有运军十二万七千六百人,运船一万一千七百只。虽然近百多年过去了,但是基本上这些数字并没有什么变化。
不过每一石漕米运到北京,已经从2-3石的耗费,增加到了3-4石。大明一年的漕运上限是400万石,而实际运到北京后相当于耗费了1200-1600万石米粮。这些额外的加耗,大明朝廷可不会自己出,完全是直接从农户身上直接收取的。
而耗费的不停增加,一方面是因为黄河携带的泥沙不断淤积于下游,导致运河堵塞和黄河不断的决堤。修缮维护大运河的费用,也要靠这些额外的加耗中支出。
另一方面,到了天启末年,吏制**。沿途州县和漕运衙门,都指望着这条运河吃饭。对这些人来说,大运河就是一条流淌着金子的河流。只要有权的,无不想要卡着运河收点好处。
如此一来,这漕运的费用也就直线上涨了。而且,漕运也关系着运河两岸上百万人的生计,谁想要动漕运,都会被这些漕运的受益者聚众而攻之。
朱由检自然很清楚漕运关系着什么人的利益,但是现在他一样不敢动漕运。倒不是害怕那些吃着漕运的贪官污吏反对,而是这些漕丁加上拉纤的纤夫,影响人群几达百万之众,如果没有妥善的安置措施,这些漕丁、纤夫在漕运断绝后没了谋生之道,不用李自成、皇太极出手,这大明就已经去了半条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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