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关看着眼前咬牙切齿的少女，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在江家村，总是教训自己的小姑娘。

“但我总是想着没能给您敬上的那杯茶。”江关沙哑的声音有了起伏，眼睛也似乎有了些波动，可眼神依旧空洞。

江凝竹一怔，随后明白了江关在说什么，一身怒气就这么泄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心中那不断放大的痛。

“你现在给也晚不了。”江凝竹叹了一声，“而且当时你跪了我也给了礼，就算没有那杯茶……”

江关明白江凝竹的意思，几十年前江凝竹也表达过同样的意思，可有些事终究是无法回去。

“既然你想给我敬茶，那便起来给我敬，拖着将死的身子在榻上你连泡茶都不行。”

江凝竹看了江关一眼，随后转身离去，没有给江关作答的机会。江关看着江凝竹离去的背影不由得发愣，半响后才又慢慢闭上眼睛。

二人的交谈与争吵并没有刻意设上结界或是法术，在院中的闻人言和李越书听得一清二楚，所以江凝竹走到院中时便迎上了二人复杂的眼神。

江凝竹不在意地笑了笑，问道：“可有修炼室借我一用？”

于是闻人言立即给江凝竹安排了雪域宫中最好的修炼室，而自此后二日，整个雪域都城雪月城都能看到时不时出现在雪域宫城之上的火凤丹云。

闻人言想着含竹真君应该是给那位江关练的丹，所以当第三日看见眼前的几瓶丹药后非常震惊。

“真君，这……”

“言姐姐都和我生分了，这次相见以来都没叫过我小竹，以前还竹妹妹的叫得亲切呢！”江凝竹似是埋冤地看了闻人言一眼。

闻人言大惊，觉得自己腿都软了。

“真君您这……我真的会觉得您是在记恨当时了。”

“嘿嘿不开玩笑不开玩笑了。”江凝竹坐了下来，“让江关在雪域几年并非我本意，这几年相比也是给小言你们填了不少麻烦，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几日炼了些丹药送了过来。”

没什么好东西……

闻人言看了眼桌子上的几个小瓷瓶，心里想着还有什么能是眼前这含竹真君称得上是好东西的。

“其实有三瓶是我之前练的，是对巩固修为有好处的，想着你哥哥在结丹，你这也是刚筑了基，想必小语就算没有筑基也是快了。所以我便也拿了出来……不要嫌弃我当时炼得不如现在好。”

其实江凝竹有点心虚，她这次炼丹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以便减轻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当然，丹的品质是有保证的，只是她觉得自己心不纯，所以便挑了几瓶以前炼制的丹药出来。

“……谁会嫌弃您炼的丹啊。”闻人言说着，把几瓶丹药收了起来，像是怕江凝竹再把丹收回去一样。

见她这副样子，江凝竹笑了笑。

“真君，您没有给……那人炼吗？”闻人言小心地问道。

江凝竹顿了顿，说道：“他自己没有求生的欲望我若是强行给他续命对他来说也是一种痛苦。”

“所以您才最后给他说了那句话。”闻人言恍然大悟，“为了让他活下去。”

“不。”江凝竹摇了摇头，“他这人一旦认准一件事便固执得很，我想就算死也不例外。我对他说那句话……只是我想结了这个礼罢了。”

闻人言一顿，想到元风真君和李师兄的师徒之路，不禁叹道：“您与元风长老的收徒都不容易啊。”

见到闻人言发出这样的感叹，江凝竹乐了，问道：“这几年淮寒那孩子可还好？好不容易拜了师结果师父直接闭关了，你说说这是怎么个师父。”

听出江凝竹言语中的戏谑，闻人言笑起来，很大胆地调侃道：“李师兄很刻苦应该没什么想法，倒是他的师母好像有点幸灾乐祸。”

“……要不我把丹药收回来吧。”

“真君，做人要言而有信。”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一同笑了起来。

门外的李越书听着这笑声，也不由得弯了弯嘴角。他知道含竹真君落魄之时与自家大小姐相交甚好，如今过去十多年，真君已然回到九霄顶峰，可两人关系依旧如此好……他很乐意见到。

想着，李越书便听见门内传来了江凝竹的声音。

“本真君还不知李将军有偷听女子谈话的癖好。”

于是李越书立即开门，行礼道：“真君莫怪，我来是因为……半刻前江关向看守的人要了些灵茶去……”

江凝竹闻言一顿，随后笑了，看向闻人言：“你看看，我哪能顾得上淮寒，我这不是有自己的徒儿吗？”

闻人言没有回应，她看得出来，江凝竹的脸上并没有了刚才开玩笑时的开心。

雪域常年严寒季季如冬月月有雪，但却并不缺少阳光明媚的日子。

今日的阳光便很好。

江凝竹慢悠悠地踏进院子，抬眼便看到了穿戴整洁的江关，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点点头：“有点人样了。”

江关笑了笑，他双颊依然消瘦，笑起来更显年老，眼睛里倒是比前些日子多了不少的光，但身上的死气却是没有丝毫减少，反而更加浓厚了一些。

“……请进。”江关顿了顿，依旧没有说出那两个字。

江凝竹没有多说，进屋坐在了正对门口的正座之上。

“我想了想，总觉得你是有别的事情要和我说。”

江凝竹这两日仔细想过江关的事情，觉得他不会单独找自己来说当年拜师的事情。说到底，这件事当年决绝时两人差不多已经谈清了，何故死前再来一出？

他心已经没了求生的意愿，若想直接死去倒也简单，如此缠绵床榻几年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应该是心里还有着事。

江关的眼神暗了暗，随后眼中的光亮迸发，让江凝竹都惊了一下，如此坚定的眼神倒真不像是将死之人的眼中看到的。

在江凝竹诧异的目光中，江关摇了摇头，“此事不急，还是先给您敬茶为先。”

江凝竹看着他那严肃的样子，心中了然，笑道：“看来还不是小事，需要我这师徒之情啊……那便将茶端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