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开始就打算遗弃小孩？

“还有这样的人？”林深愕然。

“现在这种事少多了，秦桑孤儿院四楼，你上去看看就知道了，多倒是不多，不过四个而已。”秦唯冷笑一声。

她一个孤儿院都不会超过六十个人，各种来源都是有的，可光是进医院之前就蓄意遗弃的就有四个，这难道还算不多吗？更何况临安除了秦桑孤儿院，还有一个公立孤儿院的，那个孤儿院的规模比秦桑孤儿院大得多，那里又有多少孩子？

“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秦唯问道。

“是个男孩。”林深回答，“我原本以为，只有女孩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没想到男孩子也……”她说的是之前遇到的针扎女婴的事。

“有些父母子女的关系，或许未必到了找一个可以吸血的宿主那么残酷，但是对他们来说，一个孩子只是一份养老保险的投资而已，当投资的收益和投入可能不成正比的时候，放弃显然是一件更加划算和理性的事情。”秦唯眉眼轻诮，“这么严重的脑炎，就算最后能活下来，智商也会受损，一个脑瘫的孩子，对一个‘正常’的家庭来说，是多么沉重的负担啊，这笔投资必然亏本，就到了该舍弃的时候了。”

“就真的这么残酷吗？难道就没有，就没有亲情吗？那是他们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林深急切且怀疑。

“深深，你说，这世界上门槛最低的事是什么？”秦唯看着手术室门口亮着的红灯，眼神平静，语气悠远。

“为人父母，不用考试？”林深心有灵犀，想起了网上的那个梗。

“门槛最低的，除了为人子女，大概就是为人父母了。可是你说，什么人都可以不经过任何考验就承担一个脆弱得只能依靠他们的生命的重量，那是多可怕的一件事？”秦唯细细得叹了口气。

“叮”得一声，的门打开了，头发花白的主任走出来。

“姚主任，这么晚了，还没下班？”主任就算值夜班也是三线四线，不在医院都行，怎么这么晚了还从手术室里出来

“秦老师你打个电话就行了，怎么还亲自过来了？”姚主任看到她也很惊讶，“我今天值夜班，那个孩子情况不好，挺可怜的，我就过来看看。秦老师认识林深？”

林深一个规培的小医生，能让科室主任都记住她的名字，看来她是真的很优秀啊。

“她是我学妹，不过以前没见过，夏天住院的时候认识的，很善良的女孩。”秦唯顺着夸了几句。

“是她把你请过来了？小姑娘见识得少，还麻烦你大晚上得跑一趟。”姚主任客气道，“杨先生也来了？”

说来也是奇怪，杨彦那么高的个子那么强大的存在感，姚主任居然这么迟才发现他。

“送我太太过来，姚主任不用在意我。”杨彦有意收敛存在感，现出来也只是出于礼貌打个招呼而已。

“这也不算什么，姚主任怎么不早点叫我过来呢？”秦唯问道，“就算是他的父母不要他了，秦桑孤儿院还是会救他的。”

“要是能救，我早就叫了，是她小姑娘心肠软，也是见得少。”姚主任叹了口气。

“这个孩子的情况……不乐观？”秦唯一直保持平静的语调猛然颤了颤，透出一丝哀婉。

“刚是抢救回来了，可还没脱离危险期。”秦唯不是患者家属，更是熟人知道她不会没事儿找事儿，姚主任没必要跟她绕弯子，就直说了，“难啊……”

“主任你是说……”林深急切道。

“要是还有办法，我也不是没有秦老师的联系方式的。钱不是个小问题，可我在临安待了一辈子，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的。”姚主任叹了口气，看秦唯刚才还强抑着情绪的眼眶瞬间都红了。

“阿唯……”杨彦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没事。”秦唯推开他的手，强自压抑着情绪，可素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她却怎么也压不住通红的眼和眼中不断涌出的水光。

脸上突然多了一些湿意，抬手一摸，原是她眼中涌出的泪水。

“深深，你觉得可不可笑，我想安慰你，想告诉你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阴暗这么残酷，让你稍微平静一点接受，可是，可是连我自己的，都接受不了这些呢。”

“嗯……”林深抬手用手背去擦眼角的泪水，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完。

“别用手擦眼泪，在医院待得时间也不算短了，这点东西都不知道吗？”姚主任拉住她往眼前放的手。

医院里的病菌最多，眼结膜是相对脆弱的地方，同样是个容易感染病菌的部位，但是比起呼吸道消化道这些相对明显的系统，眼结膜这个弱点却时常被人忽视。进入感染科，不仅要带口罩手套，还要带护目镜的原因。

“姚主任，我也不想，就是忍不住……”林深往日强行板着端肃的神情全然崩溃，哭的像个孩子。

“姚主任，我可以去看看那个孩子吗？”秦唯问道。

“他现在在无菌室，还是不要进去的好，还有一点希望就不能放弃，总不能断在我们自己手上。”姚主任叹了口气，“我再去守一守，听天命，也要尽人事吧。”

“主任，辛苦你了。”姚主任是快要退休的人了，一大把年纪还要熬夜，也很是让人心疼。

“分内的事，做医生的，大概没有人比我们更希望患者快点好起来吧？”姚主任按了按眉心，“小林，你跟我进来。”

对于做医生的来说，没有比自己亲自照顾病人更让人放心的了。

“你们要不先回去吧？杨先生明天还要上班的吧？”姚主任看了秦唯一眼。

“没事，姚主任，不用管我们，这医院我们也熟悉，我们自己安顿就好。”秦唯强笑了一声。

“那你们自便吧。”姚主任也的确没有那个精力再去客套了。

“坐坐吧。”杨彦搭着她的肩膀拍了拍，他们没有跟着去儿童重症监护室，那地方哪怕是深夜也依旧有人，倒是手术室门口有着一整个房间的座椅让家属休息，深夜无人，也正好让他们坐坐。

“我以为，你会劝我回去休息的。”秦唯勉强勾了勾唇角。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在我面前何必让自己伪装得那么累呢？”杨彦抬手刮了刮她的嘴角，让那个强行上勾起的弧度放松下来，便是一片紧抿着的平缓，“这个时候你就算回去也休息不好吧？”

你看，其实我比你想的，要更了解你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