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氏听着那小丫鬟这样说,抬眸瞧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还下着不大不小的雪。
如今都这个时辰了,想必那张氏医馆的人都歇下了。但若林老夫人为着顾玉棠那丫头的病,一时着急,喊开了那张氏医馆的门怎么办?
且朋普城里除却了惠民药局和张氏医馆,还有着大大小小的医馆,那些个医馆她还没有喊人去知会。
若是被林老夫人派了丫鬟请了一个半个大夫回来,替顾玉棠瞧好了病,那她之前布置周密的计划,岂不是要泡汤了?
顾玉棠病好后,林老夫人对此事肯定会心生疑惑,若她喊人调查这件事的,查到了后罩房熬粥那个婆子身上,那个熬粥的婆子一时撑不住,把她供了出来?那可如何是好?
到时候她可是要背上谋害顾家三姑娘的罪名呀!别说是眼前的冯程保不住她,便是父亲亲自到了顾家,在这件事上,父亲也很难护她周全。
为了以防万一,齐氏还是对着眼前那个叫杏儿的小丫头嘱咐道:“杏儿,你是打小就陪着我的,如今我做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只怕冯姑母责怪下来,你也逃不了干系。
如果顾玉棠那丫头因此烧糊涂了,整个人迷糊了,便是林老夫人查出了什么蛛丝马迹,一时半会也查不到我们头上。”
“夫人,奴婢当初就劝过您,顾家三姑娘是长房林老夫人和顾家大太太的心头肉,如今你这样动了她,若林老夫人知道是夫人害得顾家三姑娘那副模样,只怕林老夫人是饶不了夫人的。
不如奴婢就去请了那惠民药局的大夫回来,给三姑娘瞧病,咱们也好将功折罪。”那杏儿想要劝齐氏回头。
可她哪里知道,齐氏既做了此事,那就回不了头了。买通了熬粥的婆子来谋害顾玉棠,这件事情若宣扬出去,那可不单单是要受到责罚,还会移交官府的。
齐氏见杏儿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就知道杏儿心里已经有了几分胆怯,只怕不愿意再帮她做事了。
为了稳住那个叫杏儿的丫头,齐氏脸上带了几分淡淡的笑容,亲自下了榻,走到了杏儿的身旁,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随后道。
“杏儿,咱们回不了头了。在我买通那熬粥的婆子,毒害顾玉棠的时候,就知道咱们回不来头了。你是我身边伺候的丫头,她们不会放过我,只怕也不会放过你。”
听着齐氏说了这一通,那个叫杏儿的丫鬟也知道,她和齐氏,如今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若齐氏认罪受罚了,只怕她也跑不脱。
可若齐氏这样一意孤行,是要拉着她往死路上走。
杏儿思虑再三,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屋外就起了一阵急促地敲门声,敲门的人是后罩房前院,冯老安人屋里伺候的大丫鬟雪鹃。
“齐夫人,老夫人喊我过来,请您去前厅走一趟。老夫人有要事想要和您商量。”
雪鹃的声音带着几分着急,像是冯老安人有什么要事要吩咐她一样。
闻言,齐氏心头一震,迟迟没有让杏儿起身,去开门让雪鹃进来。
杏儿听雪鹃的话里头说,冯老安人有要事和齐氏商量,可这三更半夜的,冯老安人有什么要紧的是,非要这个时候请了齐氏过去商量呢?
难不成是冯老安人发现了什么不对劲,还是林老夫人发现了什么不对劲,想要喊了齐氏过去问话。
看着齐氏的面上逐渐阴沉下来,杏儿的心霎时间凉了片刻,随后起身,轻轻问了句。
“夫人,老夫人喊了丫鬟过来,想要请您过去,咱们过不过去呀?”
杏儿话音刚落,屋外守着的雪鹃迟迟不见屋里的动静,以为齐氏是有事,不想去前院,又说了句。
“齐夫人,老夫人说了,有要事想要同您商量,请您不要让奴婢难做!若是您不出来,那奴婢就一直在这里等着您。”
后罩房的前院,冯老安人歪靠在罗汉榻上的金丝大迎枕上,屋里燃了熏香,烟雾缭绕,再加上屋里又笼起了地龙,很是暖和。
罗汉榻前的地上跪了一个婆子,正是那日为她们熬粥的厨娘,后罩房小厨房伺候的厨娘。
那厨娘身后站着两个满脸横肉的婆子,是林氏从澄江带下来的婆子,一直在堂屋的灶上干粗活。方才没梁嬷嬷带着,去后罩房的小厨房,擒了那厨娘。
梁嬷嬷也在屋里,坐在了屋里的竹椅上,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那厨娘,又看了一眼罗汉榻上头的冯老安人,冷冷地说了几句
“冯老夫人,我家老夫人说了。此事该如何处置,您老心里有数,她老人家就不来掺和了。
但三姑娘毕竟是我们长房的姑娘,如今遭了那个婆子暗害,人还没有缓过来,我家老夫人还想要找您讨要一个说法。”
一旁的春燕看着梁嬷嬷自持是林老夫人贴身伺候的婆子,一副想要威逼恐吓的模样,当场气不过,就道:“梁嬷嬷,你们说是那个厨娘在粥里面加了东西,毒害了三姑娘,可有证据?
若是没有证据,梁嬷嬷在这了空口白牙地说那么多,还抓了我们院伺候的厨娘,总还是要给个说法的。”
梁嬷嬷没把春燕放在眼里,直截了当地道。
“不瞒冯老夫人,我家老夫人已经吩咐我,暗地里调查了一番,那日就是眼前的这个婆子,在我们家三姑娘的粥里,动了手脚的。
否则不会我们家姑娘回去后,就迅速着凉,整个人就烧了起来。若是冯老夫人不相信,大可以对那个婆子用刑,看她招还是不招?”
梁嬷嬷这番话,不是说给春燕听的,而是说给坐在罗汉榻上的冯老安人听的。
不过冯老安人听后,脸上仍旧是淡淡地,并没有因着梁嬷嬷这番话,受了多大的影响。
她已经吩咐雪鹃去后院请了齐氏过来了,祸事既然是齐氏闯出来的,是齐氏吃罪长房。这件事的后果,就由她一个人来担着吧!
梁嬷嬷见冯老安人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想着她心中必是在拖延,以为自己没有确凿的证据。
但屋里跪着的那个厨娘,就是最好的证据,只要用了刑,凭你是多厉害的人,也会让你把东西吐出来的。
这样想着,梁嬷嬷就对着站在那个厨娘身后的两个婆子使了眼神,那个两个婆子明白了梁嬷嬷的意思,马上用手扣住了那个婆子,另外一个婆子则是去拿了板子。
“冯老夫人,只要二十板子下去,这个厨娘,定能把我们想要知道的,都吐出来。若是冯老夫人念着这厨娘在您院里伺候多年,不忍心下手的话,就交给我身后的这两个婆子。”
见状,那个手中拿了桃木板子过来的黑脸婆子就道:“冯老夫人放心,我们是从侯府出来的。侯府里头对付那些个不听话的丫头婆子的手段有很多,只要不拿了她们性命去,老夫人想要知道什么,她们都能吐出来。”
那黑脸婆子说着,扬起了手中的板子,就要朝着那个厨娘的背上挥去。
行到一半的时候,就听到冯老安人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她在我院里也伺候了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两位妈妈手下留情,绕她一条命。”
既然冯老安人说了让她们饶了那个厨娘一条命,用刑的那两个婆子就不会当场就要了那个厨娘命去的。
虽说不会打死,但是打残还是有可能的。
片刻后,那厨娘挨了不到三板子,就昏死过去。但用刑的那两个婆子,也不会停止用刑,看着那两个用刑的婆子足足打满了二十板子之后,梁嬷嬷才停止了用刑。
不过那个厨娘,背上几乎被打烂了,血肉沾着衣服,染得鲜红一片。
还好是把那婆子架在了条凳上,下头放了个木盆来接着那婆子伤口处流出来的血,打了二十板子,那木盆里头就装了小半盆的血。
冯老安人见不得这样鲜血四溅的场面,当场就吩咐几个丫鬟,让她们把那厨娘抬了下去,请个大夫来好好瞧瞧。又吩咐丫鬟把那装了血的木盆抬了出去,把地上的血迹清洗干净。
拨动着手中的佛珠,冯老安人念了几声佛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实在是造孽呀!”
冯老安人原是可以保住那个厨娘的,但她为了个长房一个交代,就不好得出言保住了那个厨娘。
梁嬷嬷见冯老安人坐在罗汉榻上,口中念念有词地,就知道她也是个不愿意多管闲事的,若是她铁了心想要保住那个厨娘,不让她们用刑,也是可以的。
如今见那个厨娘被用了刑,看见了鲜血,才出来念几句佛号,好表了自己仁慈之心。这冯老安人,还真是伪善呀!
“老夫人,既然那个厨娘已经招认,那么齐夫人呢?此事是齐夫人撺掇着那厨娘搞出来的,若不是有齐夫人在背后撺掇着,就是借了那厨娘天大的胆子,她也是不敢下毒谋害我家三姑娘的。”
梁嬷嬷还是想要让冯老安人把齐氏交出来,若不是有齐氏那人在背后搞鬼,做那么多的小把戏,姑娘怎么会请不到惠民药局的大夫?
但齐氏毕竟是冯老安人的侄儿媳妇,是冯家的儿媳,保不齐冯老安人为了她,就把那厨娘拿出来替她抵罪。
听着梁嬷嬷这话,冯老安人面上有些犹豫,方才她已经让雪鹃去请了齐氏过来,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没瞧见人影?
难不成冯程已经带着齐氏离开了?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就有丫鬟进来通传道:“老夫人,齐夫人和冯程表少爷过来了,说是要给您老人家请安。”
那丫鬟话音刚落,齐氏和冯程就推门进来了。
齐氏走在冯程的后面,面上带着几分忧虑的神色,但毕竟经过了精心的打扮,即便是再如何忧虑的神色,在那样精心的打扮下,都被隐藏得看不见了。
冯程带着齐氏,对着冯老安人行礼问安,才道:“姑母,不知您急急忙忙地喊了小齐过来,是为了何事?小齐这些日子身子不适,我一直在她屋里陪着她。”
冯程一直在齐氏的屋里陪着她?若真的冯程一直在齐氏的屋里陪着她,齐氏又是如何买通了那厨娘,来毒害三姑娘的呢?
看来冯程这话,是想要替齐氏开脱。可是哪里有那么简单就能让冯程把齐氏从这件事里彻底洗干净?
梁嬷嬷看了坐在罗汉榻上的冯老安人一眼,就道:“冯老夫人,既然齐夫人已经到了,那么这件事冯老夫人该怎么处置,老奴就不掺和进去了。”
听着梁嬷嬷这话,冯老安人面上有些不好看。
没等冯老夫人开口说话,一旁的冯程就跳了出来,着急着为齐氏开脱。
“梁嬷嬷,我敬重您老是林姑母身边伺候的。但您方才说,让我姑母处置小齐,这又是从何说来呢?小齐这些日子一直在我身边,难不成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惹得梁嬷嬷您老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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