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和后罩房隔得并不是很远,后罩房就在堂屋的后头。后罩房若是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堂屋都能够清清楚楚地听见。
林氏坐在屋子里用着晚饭,听着后罩房那边吵闹声不断,就晓得是后罩房那边出了事情,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别人屋里的事且由着别人闹去,她一个外人,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别人闹够了,自然也就该歇了。
小厨房今日做了四道菜,都是林氏喜欢吃的,林氏坐在八仙桌前,面色平静地吃着桌上的饭菜,丝毫没有被后罩房传来的动静所打扰。
倒是梁嬷嬷,已经被吵得塞住了耳朵,见林氏不做声,抱怨了一句,“老夫人,您要不要过去劝劝呀?您听听这后罩房都闹成什么模样了,齐氏又哭又闹的,怕是不成行了。若是让街坊邻居听去了,那咱们可是成为了旁人的笑柄了呀!”
“旁人听去便听去,丢的是顾家二房的脸,不是顾家长房的脸,且来吵来闹的是冯家的当家主母尤氏,更是和我们顾家不沾边,在说府里头还有我那二弟妹呢,她们家的人,该由她亲自去处理才对!”林氏说着,不曾抬起头,继续吃着桌上的饭菜。
林氏不愿多管闲事,梁嬷嬷也是知道的。只是后罩房的吵闹声音实在太大,一吵闹起来,半个院子都能听见了,她还想好好睡个午觉,只怕是不成了。
梁嬷嬷为了自己的午觉着想,又劝了林氏一句,“老夫人,二房终究和咱们一样,都是姓顾的,若是二房成了旁人的笑柄,只怕会连带着咱们长房一起成为旁人的笑柄。那尤氏是冯老安人的弟媳妇,是个强硬的性子,老奴担心冯老安人不是她的对手,要不您过去助冯老安人一臂之力?”
“那尤氏不过是区区医官之女,三教九流的出身,我那二弟妹就算再不济,也是世家出身的人物,梁嬷嬷,你就别瞎操心了!专心做你的香!”林氏说着,身边负责布菜的小丫鬟已经盛了一碗汤到了小碗里头,递给了林氏。
“老夫人,听后罩房那边的人递话过来说,尤氏怀疑齐氏肚子里怀的不是程大爷的孩子,特地叫人熬了滑胎药来,想要打了齐氏肚子里的孩子,齐家丫头不肯,在屋里已经和尤氏撕打一起了。”给林氏布菜的小丫鬟叫明月,和后罩房里头伺候的丫鬟都好,见梁嬷嬷说起后罩房的事,她也跟着来了一句。
林氏闻言,心里头惊了一下,忙放下了手中的汤碗,问了一句,“明月,你说齐家丫头肚子里头怀的不是冯程的孩子?这怎么可能?是谁同你这样胡说八道的?”
明月被林氏吓到了,放下了手中的汤勺之后,迅速跪了下来,回道:“奴婢也不知道齐氏肚子里的是不是程大爷的孩子,可是尤家太太进去后罩房的时候,确实是这样和程大爷说的。后罩房里头伺候的丫鬟婆子已经传遍了,听说老夫人也晓得了,在屋子里头和尤家太太吵着呢。”
林氏听了小丫鬟说的这些话,觉得这件事情越来越不妥,若是齐氏肚子里怀的不是冯程的孩子,那冯程为何还紧张这个孩子,带着她来朋普求医,来寻求冯老安人的庇护?覃大夫在齐氏身边照顾了这么些天,或许他知道什么,林氏想着,就对着梁嬷嬷吩咐道:“春平,你去后罩房把覃大夫给我请过来,就说我有些事情要问他。”
这些日子冯老安人一直把覃大夫留在后罩房,就是为了覃大夫能方便照料齐氏腹中胎儿,若是这样贸然地把覃大夫请过来,只怕冯老安人会不允呀。梁嬷嬷心里头这样想着,便道:“老夫人,如今覃大夫在后罩房为齐氏照料着身体,若是咱们贸贸然把他请过来,只怕是惊动冯老安人的呀!
林氏没想那么多,就道:“如今后罩房正乱着,你去把覃大夫给我请过来,想来冯老夫人也不晓得。若是待会你去到后罩房的时候,冯老夫人问起了,你就同她说我病了,请覃大夫过来瞧瞧,开几个方子。”
梁嬷嬷得了林氏的吩咐,穿过了抄手游走廊,就来到了后罩房。后罩房屋门紧闭着,外头还有两个灶上的婆子守在外头,显然是不许闲杂人等接近。屋子里头吵闹声越来越大了起来,可以想象里头已经是闹得不可开交了,若是自己此刻进去打扰,说不定就会被赶出来。
外头守着的两个婆子瞧见梁嬷嬷来了,忙迎了上来,一个年长有些,脸有些黢黑的婆子问了句,“梁嬷嬷,您不在林老夫人的屋子里伺候着,过来我们这里做什么,难不成又是想要同我们几个老姐妹在一起吃酒了?”
被那个婆子一说,梁嬷嬷这才想起来,前些天有几个灶上的婆子请她吃酒,将她灌醉在了小厨房里头,差点就误了林氏的差事。不过她这次可不是来同那些婆子吃酒的,一句话便点名了自己的来意,“阮婆子,我们老夫人又病了,让我过来请了覃大夫过去,给我家老夫人开几个方子呢。不知覃大夫在不在里头?”
两个婆子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转过头来,还是先前说话的那个婆子道:“梁嬷嬷,覃大夫在里头给齐夫人扎着针呢,齐夫人方才和尤家太太吵晕了,老夫人喊了覃大夫过来扎针呢,瞧着里头这个情形,只怕覃大夫今日不能去给林老夫人瞧病了。”
像是怕梁嬷嬷不相信一样,另一个不做声的婆子也来了一句,“梁嬷嬷,您老还是在自己屋里好好歇着吧!我们院里,只怕还得再闹腾一晚上,才能歇下。程大爷听了尤家太太的话,已经要休了齐氏来,老夫人不肯,在里头劝着程大爷呢。”
“休妻?难不成齐氏肚子里怀的真的不是程大爷的孩子,是外头的野种?”因着是在别人的屋门口,不好得大声说话,梁嬷嬷轻声问了一句。
“谁会知道呢?我瞧着齐氏看起来规规矩矩地,可不像是那样的人。老夫人已经说了,待齐氏把孩子生下来之后滴血认亲,若真的不是程大爷的孩子,到时候再做处置。可若真的是程大爷的孩子,程大爷和尤家太太来闹这一遭,只怕是伤透了齐氏的心。”那个黑着脸都婆子,一边听着屋内的声音,一边对着梁嬷嬷轻声道。
后罩房,内室里头。
齐氏躺在榻上已经哭成了个泪人,被冯老安人喊来的覃大夫在给齐氏扎着针,覃大夫一边扎着针,一边对着坐在竹椅上头的冯程道:“冯家公子,你若是还想要齐夫人肚子里头的这个孩子,就给我安安静静地,若是再吵闹下去,就请您出去吧!”
坐在冯程旁边的尤氏听到覃大夫这么说自家儿子,便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来教训我儿子?我们请你来,是让你给齐氏这个小蹄子瞧病的,而不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对我们出言不逊的!你若是不想干了,只管走人便是,我就不相信这诺大的一个朋普,还会缺大夫?”
覃大夫是想走了,他方才在屋里给齐氏瞧病的时候,不知受了尤氏多少冷嘲热讽,要不是看在屋子里冯老安人的面子上,他早就三下五除二直接一把药塞到尤氏嘴里,叫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好过现在由着她在这里大放厥词的。
冯老安人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厉声呵斥了一句尤氏,“你吵够了没有?你说够了没有?我真是不知道二郎当初是怎么瞧上你这样的人的,老太太走了没几年,就学着老太太,对付起自己儿媳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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