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适时一咬舌尖,把话吞回去,谢忘之听出后边得有点什么,等了会儿却没下文,忍不住问:“都是什么?你得告诉我。”
其实说出来也无妨,要是对着崔适,李齐慎敢大喇喇地直接说,连矫饰都不带一句。但面对眼前的女孩,他纠结一会儿,挑了个温和些的词:“……耳鬓厮磨而已。”
谢忘之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听他这么一说,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这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你不觉得恶心么?”
“你怎么会这么想?”谢忘之没想到李齐慎会这么说,略带诧异,还以为他是不知道这回事,那她也不能多说,斟酌片刻,脸上不自然地红了红,“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当然会忍不住想亲近对方呀。人的天性如此,再说爱侣之间……抱一抱,不也是正常的么。”
李齐慎就知道她是领会错了,但他实在没法开口说“不只是抱抱,是做了更过分的”,憋了一会儿:“总归是喜欢的,只是暂且没法在一起,又舍不得放手。倘若是你,你会如何?”
“我吗?唔,我想想……”这事儿不太好代入,谢忘之想了会儿,才说,“我觉得,我会问问对方的意思吧。若是那娘子和我一样,不想放手,那无论如何,我都得试试。军衔可以搏,家产也能积累,只要想着,总归会有办法的。但若是娘子变了心意……”
后边的话有点悲伤,她顿了顿,接着说,极轻地笑了一下,“那我就该放弃了。喜欢这回事,应当是互相的,不应当束缚着谁,那只是想着占有而已。”
“……嗯。”李齐慎轻轻应声,睫毛颤了颤,“那我再问你,若你是那个娘子,你会因为郎君家贫、军衔不高,变了心思吗?”
“当然不会!”谢忘之以为他是顺着问,傻愣愣地自己钻进了套里,“喜欢就是喜欢,和军衔、家境有什么关系?若是因为这些东西就改变心思,那我的喜欢,难道就只值这些?”
她显然急了,难得说话这么快,身子也不受控地倾向李齐慎,脸上未褪的红晕又因为一时上头的情绪更深,染得容颜似芙蓉。谢忘之急匆匆地说完,过了会儿才觉得不对,往后一缩,尴尬地搓了煤球几下,“……抱歉,我说话太大声了。”
“不要紧,我明白了。”李齐慎笑笑,“我会转告的。”
“嗯。”谢忘之应声,忍不住问,“对了,那若是你……你怎么选?”
“我不放手。”
“……啊?”谢忘之一愣。
李齐慎说的是真的,他从少时就清楚,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学的是圣人言,却从来没上心过。换他在那个织造出的境地,他才不管对方变心与否,或者说他压根没那个军衔和家境的烦恼。
天德军里摸爬滚打五年,算起来正儿八经征战也得有三年,李齐慎很清楚,他骨子里就是热爱厮杀和掠夺,才不玩那种含泪相别的把戏。要不就别招惹他,否则他绝不放手,用锁链捆,也得锁死在自己榻上。
但这些心思不能和谢忘之说,也怕吓着她,他想了想,露出个略显天真的笑,笑吟吟地托着下颌:“既然喜欢,那我总得试一试,不然岂不是辜负?”
谢忘之一抬头就撞上这个笑,没来由地心头一乱,顿了顿:“哎……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下回再来找你玩。给你带吃的。”
“好。”李齐慎跟着她站起来,送她出去,“对,还有件事儿。近来我恐怕空闲的时间不多,得准备建府的事儿。”
“建府?”谢忘之一喜,话都说不利索,“是说,你能留在长安城?”
“上回我阿耶召我进宫的时候,说了这回事,工部那边也吩咐下去了。”李齐慎点头,把和崔适说时的说辞重复一遍,“若是不出意外,我往后大概就留在长安城里了。”
这几天见着李齐慎,谢忘之当然开心,但她以为他千秋节后就回丰州,这点开心背后,压着的是总隐约要漫上来的忧思,扰得她夜里都睡不好。然而现下李齐慎这一句,谢忘之心里的石头卸下来,一身轻松,简直有点欣喜若狂。
她不知该怎么描述,想哭又想笑,居然傻乎乎地把怀里的煤球举起来,一把塞李齐慎怀里:“那你有地方住了,原物奉还。”
李齐慎愣了。
煤球也愣了。
一人一猫僵了一会儿,还是煤球先反应过来,它不想在李齐慎怀里呆着,后腿一蹬,想跳回谢忘之那儿。奈何李齐慎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它的后脖子,死死摁在自己怀里,含笑对着谢忘之说:“好。不过我怕它被你养叼了口味,养不起就麻烦了。”
“不会。我也不给什么,偶尔有新鲜的鱼脍会给一点。”谢忘之想起来,觉得挺好笑,在煤球额头上戳了一下,“不过它乱来,扑了我阿兄院子里养的画眉,还从池子里叼锦鲤,恼得我阿兄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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