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空地,一条白蛇腾空而起。
赤红的火舌不断炙舔这漆黑的锅底,浓郁的汤汁在缺了一角的铁锅中沸腾翻滚。足有磨盘大的锅中,喷香的肉块被煮的巍巍颤颤,像是花枝招展的艳丽少女,散发着无穷无尽的诱惑。
周易小心的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后里面是一小撮细密的褐色粉末。用小指甲挑出一些,均匀的洒在炖锅中。看到指甲缝里还有一些残留,便把小指尖端,快速的在煮沸的锅中闪了一下。
把烫的通红的小指放在口中含住,让人欲罢不能的肉香夹裹着草木的清香,让人不禁精神一振,胃口大开!
细心的把油纸包叠好,放在怀里拍了拍,才算是安心下来。
心里数着时间,估摸着差不多到点以后,便从身边的水桶中舀了一瓢清水,对着旺火一泼。
滋~
炉火一灭,锅中翻滚的汤汁也渐渐平息,蒸腾的热气也收敛不少。
锅旁的少年喉咙不断耸动,澎湃的胃液都快涌到口中,但依然在认真忍耐,等待着食物冷却到可以入口为止。
长期食用热食,会让食道黏膜损伤,严重的会病变为食管癌。虽然患病几率不大,但作为一个惜命的人,可不想用自己的生命,来验证这个原始时代的医疗技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掌在锅沿上蹭了蹭,感觉温度正好,便不再忍耐即将爆发的饥饿,下手捞起一块大骨肉,狠狠的啃了下去!
肉汁四溅!
大骨肉肥瘦相宜,肥肉的细腻和瘦肉的劲道完美融合!又从锅中捞出一根弹牙的蹄筋,放在口中陪着肉块大口咀嚼!丰富的滋味带着多变的口感,直接把味道带上了一个新的层次!
三两口便把一整根大骨肉吃个精光,压下腹中饥饿后,动作也就没有那么奔放与迫不及待。又从锅中取出肉块,开始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不巧的是刚好捞出的是一块瘦肉,虽依然美味,但缺了肥肉的油香细嫩,总觉得差了不少。
一只手拿起一旁油光闪亮的厨刀,一只手在锅里搅动,捞出一块肥肉,快刀剁碎。刀法大开大合,把肥瘦都切成厚片。
两片瘦的夹上一片肥的,送进口中立刻融化开来!舌尖一挑,瘦肉丝丝散开,肥肉更是柔滑至极,变成汤汁包裹了整个口腔!
一边享受着食物带来的愉悦,一边手脚不慢的把所有肉食全部填充到胃里。
细心的把骨头上的肉丝与骨膜啃食干净后,又拿起山石把啃的雪白的骨头挨个砸碎,把里面的骨髓吸了个明明白白,才心满意足的结束一餐。
腆着肚子,在并不明媚的阳光下躺了一会后,站起身来开始打扫战场。
铁锅菜刀拿到不远处的小溪边清洗干净,连着木桶水瓢,用麻布严严实实包好,放在干碎的枯叶之下。把骨头碎屑刨坑埋掉,搭的简易灶台也给推倒,在上面撒上一些干草落叶,基本看不出形状。
做完一切,周易又从地上扯了一些枯黄的根茎草叶,放在口中嚼碎后,又挤出一些汁液涂在脸上。
一眨眼的功夫,还算有一丝血色的的瘦弱少年,便变成了脸色蜡黄,口中还泛着土腥臭味的穷酸。
拉扯一下身上的单薄的衣衫,腿脚轻快的穿过一片茂密的丛林,他终于踏上了一条山间小道。
此时的周易,已经把刚刚大口吃肉的怡然自得,全部隐藏在他那副苦寒的蜡黄面容之下。衣衫褴褛,一步一度的向着出山的方向走去。
这一走便是一个时辰。
随着道路越来越宽阔,树木逐渐稀疏。一条平整的官道,出现在小路尽头。
官道的一端,连着无边阔野。而另一端,则是一座蔚为壮观的巨大城池!
周易眼中的壮观,那是真真正正的壮观!看惯了钢铁水泥浇筑的高楼大厦,面对古代的城市,觉得新奇肯定是要多过壮观的。
但眼前这座城池,却是真真实实的壮观!
虽然他未曾踏足过城池之内,但那高耸厚实的城墙,就足以让他心生向往!
哪怕不是第一次看到,周易依然有些微微出神。
“二十余丈的城墙啊······”
少年神情似是神伤,似是感叹。
“这里终归不是那片土地了。”
在他的印象里,古时的城墙最高也不过四丈左右。换算一下,也只是离地面十余米的高度。
而面前这座城墙,却足足有着七十米左右。从远处看去,说是匍匐在地的巨兽毫不夸张!
城墙每高一寸,地基就要坚固一分,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也是逐渐递增。七十米的城墙,所需要的花费,只是想想便是天文数字!
在那一世,金字塔那样的奇迹建筑,最高的也不过才四十四丈左右,占地更是只有五万平。而根据推测,打造如此建筑,最少也要十万奴隶,耗时二十年才可建成。
远处那座巍巍城池,占地不知多广,远不是金字塔可比的。
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这个世界有些神秘是毋庸置疑的,毕竟自己身上就有特异之处。
“说不好,这个世界还真有神仙···”
喃喃了一句,失笑一声继续闷头赶路。
起初身边只有寥寥几人,越靠近远处巨城,人流逐渐密集了起来。
官道上行人商队众多,衣着靓丽者有之,平平无奇者有之,像周易如此衣着褴褛者返到少了,但也并非没有。他的加入,并没有引起旁人太多反应。
只有他靠近的一辆商队马车上,一位护卫下意识的握住腰间刀柄。但看到往来人流,便放松下来。
在野外,如周易这般不明人士靠近,早就被商队的护卫驱赶殴打,甚至是见血也不奇怪。但现在靠近城池,人员集中,还不时有玄色官服的兵房衙人四处巡走。商队护卫不敢造次,也没人敢在此处对他人生出坏心思。
马车上的护卫只是简单的瞥了周易一眼,便不再理会,继续和身边的同伴旁若无人的聊了起来。
周易则继续垂首走着,其实耳朵竖的高高,准备接收两人的高谈阔论。
这些走南闯北,又十分喜欢吹牛的护卫,绝对是他目前最好的消息来源,且没有之一。所以每次在山里用完餐,回到官道后,都会有意无意靠近商队前行。
只听刚刚摸着刀柄的那人略有烦闷的抱怨道:“这几月也不知为何,往来车队猛地多了起来。咱们这趟商,本早就该到主家的。硬是在路上多磨蹭了四日,还真他娘的烦心。”
拿刀护卫的右边,坐着的男人年纪要大上不少,眼角的沧桑诉说着其经历丰富。听到自己徒弟的抱怨,一挥手往他后脑勺拍了一下,斥了一句:“少说少错,特别是快入城的时候。嘱咐你的话,从未见你入耳入心!”
年轻护卫摸了摸后脑,毫不在意师傅的暴力对待,小声嘀咕道:“师傅,您现在火气也忒大了点,赶紧回城找师娘泄泄火,别把气都撒在我身上啊。”
“你懂个屁!”师傅扬起手作势再来一下,但看着徒弟把脑袋护个结实,只能作罢。口中继续教训道:“我也不求你眼观六路耳听方,但你也不能年纪轻轻就瞎了!”
不理会徒弟的不满,隐晦的用眼神瞥了一眼前方的一队车驾,低声说道:“那是黄家的,咱们身后是李家的。再往前数三个车队,那是陈家的。车驾宽敞厚实,用的是上等木材。顶帘有锦绣金纹,车夫身上穿的比我过年穿的都好,里面坐的不是老爷夫人,就是公子小姐。就那句抱怨,被他们听到最轻也是一顿鞭子。师傅年纪大了,可遭不起那样的罪,你可给我省点心。”
凡事都要杠两句的徒弟,此时缩了缩脑袋,不再言语。显然老护卫说的三家势力,在他心中也是有着十足的威慑力。
但年轻人毕竟忘性大,看着往来的车队,借着纷乱嘈杂的人声,徒弟压着声音问道:“师傅,如此多的车队,不会都是三家的吧。总不能三家的主人,全都放着城里不住,住在荒郊野外吧。再说了,也没听三家有什么渊源,这不年不节的,都挤在一块往城里赶,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啊。”
周易眼中精芒一闪,听得也更加用心,显然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老护卫轻声说道:“黄陈李三家,主家嫡系宗族自然住在城内。但旁支血脉,则是分散在明城周边小城小县之中。你入行也只有五年,未见过这般景象也不奇怪。那些旁支每过六年,便会回宗族祭祖。至于为何每次都是三族齐至,想来应该是个巧合。就算不是巧合,其中内情也不是你我可知的。”
徒弟感觉莫名其妙,但也没有细想,只是低声嘀咕一句:“元清节已是月前之事,这时候来祭祖,大家族的规矩还真是奇怪。”
说完又扫视了一眼周边车队,小声问道:“这些中,为何没有周家?”
距离城池越近,马车越是难行,老护卫靠在车驾门框上,闭着眼答道:“周家在明城根基尚欠,还没有精力把手伸到周边城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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