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谢夫人赏！”

容妃笑吟吟地站起身，在众人微愕的目光中，袅娜地移至煜翔身边，有太监适时送上锦垫，容妃若有若无地瞟了苏嫣雪一眼，不无得意地跪坐了下来。

苏嫣雪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淑妃，却见她只悠闲地喝着茶，似乎一切均与自己无关一般，倒是另一侧的刘昭仪笑容开始变得勉强，目光渐渐冰冷。

苏嫣雪暗自笑了笑，心道好在这屋子里只聚集了少数几只莺燕，如果再把那些数不清的美人、宫娥召集起来，只怕是会闹翻了天！

庄夫人笑着看了看众人，忽然又疑惑地蹙了眉头，转头道，“对了，皇上，怎么不见韶华这丫头？”

听到“韶华”二字，苏嫣雪正端着茶碗的手一顿，茶水差点洒了出来。怎么？她也会来？

煜翔笑了笑，无奈道，“早都已经派人去请了！不过夫人也清楚这丫头的脾性，刁蛮任性不说，做事也总是拖拖拉拉的不怎么上心，朕就从未见她守过时！”

“咳！还是个孩子！”庄夫人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正欲回头与自己的侍婢说些什么，门外便又传来唱礼太监的高喊：“韶华公主到！”

“瞧瞧，正说她呢，她就来了！”庄夫人笑着看向门口，慈爱的模样就像是一个母亲在等待自己远行的女儿回家一般。

“干娘！”

人还未进门，甜腻的喊声便已传了进来。

话音未落，韶华便笑着跑进了大殿，只略略站下向煜翔行了个礼，便直接冲到了庄夫人身边，看到一旁坐着的苏嫣雪，韶华微微一愣，随即又恢复了常态，甜笑着挽住了庄夫人的手臂，撒娇道，“干娘，韶华好想您呢！”

“哎哟哟，都多大了还赖着我这把老骨头撒娇！”庄夫人笑着点了一下韶华的脑门，又笑道，“可是既然想我了，怎么回宫这么些日子也不来看我呀？”

“干娘以为人家不想来吗？本来人家一回宫就要来看您的，可是皇兄说您身体欠安，死活不让人家来打扰您，人家这不是也没办法嘛！”韶华嘟着嘴，一脸委屈。

“好好好，是我冤枉你了，成吧？快别嘟着嘴了，让人看见，还以为我是个无理取闹的干娘，正在虐待自己的宝贝女儿呢！”

“我就知道干娘对我最好了！”

见庄夫人一脸宠溺地拍着自己的胳膊，韶华笑着窝进庄夫人的怀里，像只慵懒的猫儿一般。

苏嫣雪冷眼瞧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心下对韶华的厌恶不觉又加深了一层！一个人心肠歹毒已经够可怕的了，如今还这般的表里不一，她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干娘，您不是说来了就有好吃的吗？在哪儿啊？我都饿了！”韶华抬起头，别有深意地瞟了苏嫣雪一眼，撒娇道。

庄夫人转头看了看煜翔，笑道，“快是酉时了吧？我看是时候传膳了！”

“哎呀干娘！您把晚膳传了来，让我在哪吃啊？”韶华故意左右看了看，满是为难。

苏嫣雪见状，忽然明白了方才韶华那一眼的用意为何，原来是嫌她占了她的位子，碍了她的眼！思及此，苏嫣雪笑了笑，淡道，“公主不必为难！来本宫这里坐就是了！”

见苏嫣雪站起身，韶华也急忙起身，笑道，“哟，这么使得呢？想来也是干娘喜欢您才让您坐在她身边，如今怎能为了我——”

“公主不必多言！”苏嫣雪笑着打断韶华，“本宫见您与庄夫人母女情深，委实有些感动，想必大家也想看到这样的天伦之乐，让您坐在庄夫人身边，也算是本宫的心愿，公主不必推辞了！”

“这——”见苏嫣雪如此直率，韶华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

“罢了罢了！你二人也不要相互客气了！”庄夫人笑着看了看二人，对韶华道，“既然是贵妃的一番心意，你就接受了吧！我再给贵妃寻个好坐处不就得了？”

“是，干娘！”见庄夫人发了话，韶华识相地顺势应了，苏嫣雪见状，忙福身道，“臣妾谢过庄夫人！不过不必再为臣妾寻位置了，臣妾去原先容妃那里坐着就行，好久没与淑妃姐姐闲话家常了，如今坐在旁边，正好叙一叙！”

“哦？”庄夫人挑了挑眉，笑道，“既然这样，那你过去吧！姐妹几个好好聊一聊，咱们今儿也热闹热闹！”

苏嫣雪点了点头，看了久不言语的煜翔一眼，转身走到容妃原先的位置上坐下，淑妃笑着向苏嫣雪举起茶杯，道，“早都想让贵妃妹妹坐到我身边，今儿可算是称了心了！”

苏嫣雪但笑不语，待太监换过茶具之后，方才斟了一杯茶，端起茶碗对淑妃笑道，“妹妹也不能饮酒，如今只能以茶代酒，祝愿淑妃姐姐事事都称心如意！”

“妹妹可真会说话！”淑妃笑着看了看苏嫣雪，又低头抚了抚隆起的肚子，脸上的笑意更浓。

闲聊间，有太监宫女陆续送上来几样膳食，苏嫣雪侧目瞧去，却发现尽是一些斋菜瓜果，连点心也皆是用糯米制成，看不出一丝油酥的痕迹。

苏嫣雪眨了眨眼，左右瞧了瞧，发现众人的膳食也同样如此，难道庄夫人准备请大家吃斋宴？

看出苏嫣雪疑惑，淑妃笑了笑，“妹妹有所不知，庄夫人茹素多年，皇上侍其至孝，所以早就下了旨，举凡家宴全部吃素，其实这平日里山珍海味惯了，偶尔吃一吃这清淡小菜，也是一种享受，妹妹说是吧？”

苏嫣雪也垂眸一笑，轻道，“淑妃姐姐说的是，其实妹妹也很喜欢吃斋菜，还一直巴望着能吃出点佛性呢！”

“妹妹真会说笑！”淑妃禁不住掩唇大笑，笑声不由地引来众人侧目，刘昭仪歪头瞅了瞅二人，语气有点酸，“哟，什么事让淑妃娘娘这么高兴？也说出来让咱们姐妹乐一乐呀！”

“是啊，淑妃！”庄夫人也好奇道，“什么事这么高兴？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淑妃止住笑，看了苏嫣雪一眼，对庄夫人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方才贵妃妹妹说她也喜欢吃斋菜，而且呀，还一直巴望着能吃出点佛性呢！”

庄夫人一听，不禁也哈哈大笑，嘴里还直哎哟，“我的傻孩子，光吃素哪能吃出佛性呀？这佛性一靠天生，二靠修行，吃素只是一种形式，如果光靠吃素就能成佛，那我这把老骨头不早就成佛爷了吗？”

苏嫣雪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状似娇羞地垂下头，掩住了微蹙的眉头。一屋子虚假而刺耳的笑声，委实让人觉得度日如年，如坐针毡！

众人笑罢，韶华忽然又道，“对了，我听说赵婕妤的生辰宴上，贵妃娘娘与淑妃娘娘一曲琴箫合奏震惊四座，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赵婕妤插话道，“那日公主抱恙未曾出席，真是可惜了，那美妙的声音说是绕梁三日也不为过！”

“是吗？”庄夫人惊讶地看了看二人，继而又一脸可惜地叹了口气，“可惜呀，我没这个耳福，只是......不知道今日你们可有兴致再奏一曲啊？”

又要吹奏？！现在她哪儿有这个心情？苏嫣雪下意识地看了看淑妃，却发现她眼中也是兴趣缺缺，只是面上未曾表现出来而已。

没有好心情，就不会有好乐声。如今这气氛，也不适合吹奏哀怨之音，可是找什么理由回绝庄夫人呢？苏嫣雪咬了咬唇，与淑妃对视了一眼，却均未言语。

正在两难之际，煜翔忽然笑着开了口，“夫人，淑妃最近身子沉重，朕听太医说，走路都有些吃力，此时让她抚琴，还真是有些难为她了！而且贵妃前些日子也染了风寒，如今身子刚有些起色，即便是让她吹奏，朕看她也没多少气力能奏出好乐曲，不如今日就放过她们，让她们养精蓄锐，反正夫人寿辰也快到了，到时再让她们献上一首好曲子，岂不更好？”

庄夫人想了想，点头笑道，“如此也好！是我考虑不周，忘了淑妃是即将临盆的人了，这要是动了胎气可怎生是好！罢了罢了，既然贵妃也刚刚病愈，那大家就快些用膳吧，用完膳贵妃你们也好早些回去休息！”

“谢夫人体谅！”淑妃笑了笑，又转头看着煜翔笑道，“谢皇上体谅！”

煜翔点了点头，淡淡地看了苏嫣雪一眼，转头又与容妃调笑在一处。淑妃嘴唇动了动，却什么话都没说，随即笑着低下头吃起了东西。苏嫣雪暗自摇了摇头，夹起一块金黄的米糕咬了一口，只觉甜得腻人！

吼！天知道她这个纯肉食动物有多讨厌吃素！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众人相继放下碗筷，苏嫣雪取过一旁的棉帕擦了擦嘴，由宫女撤走碗盏，换上香茗。这一顿饭虽食不知味，不过倒也吃得平静。

庄夫人喝了一口茶，看着苏嫣雪道，“贵妃是第一次来我这里用膳，吃得可还舒心？”

苏嫣雪忙笑着点了点头，“臣妾不仅吃得舒心，而且还很开心呢！菜肴精致，蔬果美味，连糕点都做得香甜诱人，这清泉宫的厨子，夫人可要好好奖赏一番！”

庄夫人闻言，不禁转头看着煜翔笑道，“瞧瞧，咱们贵妃多会说话！以前淑妃的那张巧嘴就逗得我开心的不得了，如今又加上个贵妃，我这日子可是不怕闷喽！”

煜翔笑了笑，“夫人若是喜欢，就让她们多来陪您！”

“哎哟，我可做那不长眼睛的事！”庄夫人笑着睨了煜翔一眼，“还是让她们多陪陪你吧！咱们这宫里人丁太单薄，常言道，多子多福，皇上你可要努力呀！”

“谢夫人教诲，朕记下了！”

庄夫人点了点头，忽然又看向苏嫣雪道，“贵妃这般美丽聪明，生出来的孩子一定也不会差！如今淑妃即将临盆，贵妃打算何时为皇上再添龙裔啊？”

龙、龙裔？！苏嫣雪瞪大了眼睛看着庄夫人，只觉脑中一道炸雷霹过，直轰得她耳鸣目眩，大脑一片空白！

半晌，苏嫣雪终于找回思维，嗫嚅道，“呃，臣妾......臣妾觉得此事还要看天意，强求不得，还是、还是一切顺其自然的好！”

庄夫人笑了笑，“贵妃的心态倒是值得赞赏，不过，既然入了宫，就是皇家的人，你身为贵妃，为皇家延续血脉就是你的义务！这样吧，虽然我也着急，不过我还是给你半年的时间，半年之后，你可不要让我把老骨头失望哦！”

四周隐约响起几道抽气声，苏嫣雪却再也无心去看，她只知道此次的炸雷已彻底将自己霹得粉身碎骨，不仅思维找不回来，连身体都冰冷麻木地不受控制！

苏嫣雪有些僵硬地转头看向煜翔，却发现此刻看似面无表情的他，幽深的黑眸里却蕴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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