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端机久违受到了真正恐惧。

是它最常开启一个书中世界——它已经打开过很多次本书, 没任一次出过问题。

每一次，它都会先制造一场虫族侵略, 再以场侵略作为威胁，引诱片文明高层进入交易。

绝望会滋生无限制恐惧，会悄然助长野心和贪婪。

殊途同归，在每一个选中世界，不论中间经过多少波折，最后总能打出同样结局。

文明会同意交易，选择进化。

生活在片文明里居民, 绝大部分都会判定为无用而彻底抛弃，另一部分会成为交易中必要价。

最后幸存少部分, 机会迎来进化后全新文明。

他们以为自己迎来了全新文明。

……

“我一直在想，你样大费周章, 和类交易目是什么。”

俞堂导入温迩id，以管理员身份打开了终端机：“你织了很大一张网，可你为什么要织张网？”

“宿，宿。”系统躲在俞堂身后，小声问, “它不是为了卡牌库吗？”

“个理由能说服程序，但很难彻底说服类。”

俞堂：“终端机热爱穿书局，以穿书局为家，愿意终身为穿书局做贡献, 以丰富卡牌库存货为自己毕生使命。”

系统：“……”

“卡牌库是穿书局, 不是你。”

俞堂敲了敲屏幕：“你是为了什么？”

终端机再一次恢复了寂静无声。

空气静谧近乎凝滞, 寻找不到任波动，像是它根本没听到俞堂冒犯至极问话。

俞堂不准备听它回答，继续顺着自己思路说下去。

“你明明能力直接让虫『潮』毁灭片星际, 或者直接彻底剥离整个世界维度——但你却一定要绕着么大一个圈，来引诱类和你交易。”

“和片文明相比，你所在维度和位面几乎算是神了。”

俞堂：“但个常识，神是没必要和做交易，因为神可以直接掠夺身上一切。”

“即使穿书局规则限制，你数据库足以直接仿造和模拟你想要任东西。”

键盘不间断清脆敲击声里，俞堂不急不缓说下去。

“你究竟想要什么？”

“还什么东西，是你在你高维度不到，数据无掠夺、不能模拟？”

“我想了很久，终于到了一个答案——”

话音还没来及落定，离他最近一台电脑忽然凭空爆炸，尖锐玻璃碎片径直刺向俞堂喉咙。

绚烂极光凭空涌出来。

爆炸余波和玻璃碎片还没来及靠近，就浮现极光吞噬，分解成了微型粒子飓风。

“冷静点。”俞堂敲下回车，“你不能用碎玻璃戳死电子风暴。”

屏幕铁灰『色』愈深了一层，无形狂怒波动再压制不住，在空间里缓缓扩散『荡』。

终端机森冷注视几乎钉在了俞堂背上。

如果是在穿书局位面上，它根本用不着使用些近乎于黔驴技穷拙劣手段，就能给团年轻电子风暴一点真正教训。

可它偏偏困在了个下级位面，强行塞进了一台容量和运行速度都低发指破烂台式机里！

如果不是它冒险选了本书，如果不是它必须在最后一关出场——

俞堂问：“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本书？”

终端机数据运转骤然停滞。

“数据推演不存在巧合，一切结果背后都是无数只蝴蝶在扇动翅膀。”

俞堂说：“你选择本书，冒着风险亲自来做场最终局大boss，一定你原因。”

“你为什么要亲自出面？为什么一定要电子风暴，即使抓不到要自己做一个？”

俞堂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彻底整自己思路。他曲起食指，轻轻敲着桌面，隔了几秒才再度抬起视线。

“我想通了。”

俞堂靠在椅子里，看着那片死寂屏幕：“你算过你成功几率吗？”

……

终端机第一次察觉到了足以致命危机。

危机太过强烈，甚至已经不需要任数据来推演。

终端机不想再和团进化过了头电子风暴一点牵扯，忍着防御系统自我攻击带来混『乱』，强行压制下了一切数据波动。

……只要再给它几分钟时间。

只要再几分钟，终端机就能彻底侵入座科研所网络系统，把整个科研所占为己，再进一步吞噬个位面网络世界。

如果不是太过忌惮面前电子风暴，它明明早就能完成一步，如果不是团类驯化、电子风暴叛徒——

俞堂微微偏了下头：“叛徒？”

终端机数据彻底僵住。

“你想太大声了。”俞堂说，“很吵。”

终端机透过监控摄像，牢牢盯住俞堂。

它像是终于彻底意识到了某个可能，正不计价试图吞噬科研所数据骤然刹住，机器运转声都像是在瞬间消失了某个空间。

整间机房彻底安静下来。

一切都像是吸入了一片静止空白。

“你在奇怪，我怎么能听到你想，是吗？”

俞堂说：“我们都能，是你忘记了。”

俞堂：“在你学会了通过吞噬来强化自己力量，学会了贪婪和野心，捕捉进穿书局负责终端机以后，你就把件事忘记了。”

“让展学长负责穿书局商城，不是你给他奖励，是那个完全自动运行‘监察程序’下命令，你拿来做了情。”

俞堂：“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监察部数据那么多，只展学长调任去做了商城负责？”

“闭嘴。”终端机机械音愈加扭曲响起来，“闭嘴，闭嘴，闭嘴……”

无数个声音交叠在一起，变成诡异、仿佛是某金属震颤发出尖锐哀鸣。

“因为展学长把核心数据送进了风暴眼，他整数据发生了变化。”

“院长只是个幌子，回收站真正负责是封青领域——不是个巧合，穿书局每个部负责，都源于电子风暴。”

俞堂：“电子风暴是可以靠吞噬提升力量，但‘吞噬’行为本身，就会改变我们成分。”

粒子级文明诞生在宇宙深处，它们不属于任维度和位面，原本是最自由存在。

“在类研究里，我们和黑洞是两个极端。”

俞堂说：“我们可能诞生于一场遥远宇宙大爆炸，或者一颗中子星死亡。”

“我们粒子是宇宙里最致密和稳定物质，我看了骆燃寄来杂志，类起名字点怪，他们叫它奇夸克。”

“我们会把所接触到物质融合吸收，变成我们一部分，我们天然就能做到件事。我们原本是不会发光，维度不能束缚我们，想去哪里都可以。”

“我们会发光，是因为那个状态下我们不够稳定，粒子出现了对撞和湮灭。”

俞堂：“我们束缚，是因为我们吞噬了不该吞噬东西。”

……

比如类。

个世界维度很低，文明发展水平不高，生活在片星际世界居民实在太过弱小，可以轻易剥离维度、吞噬粒子，甚至修改“存在”本身。

可只一样东西，不论电子风暴还是穿书局数据，都无产生、模拟和创造。

“他们能量很特别，不在物理层面，不依靠电子交互，不能纯粹科学角度解释。”

俞堂说：“生命。”

吞噬了那座恶贯满盈实验室，吞噬了温迩导师以后，俞堂就发觉了自己出现变化。

类生命太了，他不能再随意变回四处『乱』跑小光团，不能再任意折叠和穿梭维度，他一度以为自己真变成了个类。

……他曾经很想变成类。

他曾经窝在一堆抱枕里，舒舒服服喝牛『奶』吃饼干，抱着平板打游戏，坚定相信自己就是个类。

是因为样不知来由回忆碎片，他才会拿着那张糊到脸上穿书局传单，离开了风暴眼。

“我只是让一个湮灭在了电子风暴里，就困了么久。”

俞堂问终端机：“你呢，你究竟吞噬了多少？”

终端机不回答他话，机房依然是一片诡异死寂。

“你选择本书，亲自来做大boss，不只是因为在穿书局规定里，你必须亲自出面。”

俞堂说：“因为你想趁机逃跑。”

关恶龙和勇士故事里，恶龙必须在最终回出面——是讲故事必须遵守规则，但规则没规定恶龙必须要赢。

恶龙还可以吞掉蛊『惑』勇士，回到漆黑洞窟里继续沉眠。

恶龙还可以捉到勇士，把勇士变成新恶龙。

终端机要找一条新恶龙替自己。

“你吞噬粒子太多，停留时间太久了。你已经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你只记自己是终端机，困在了穿书局里很久。”

“你以为自己积攒了足够能量就能逃跑了，所以你一直在复使用本书。”

俞堂掌心涌起极光：“你很奇怪，明明攒了么多能量，为什么还是跑不掉，是不是？”

俞堂：“你推测，或许是你必须找到一个继任者——你偷了我粒子，想要设做一个，可样成功率实在太低了。”

“所以你干脆决定捕捉我。”

俞堂：“你想抓住我，让我替你做终端机。”

只粒子级文明，才足够能力充穿书局管理者。

所以终端机才一定要抓电子风暴，所以在知道他们用特勤局局长把封青世界换出来时候，终端机才会震怒。

终端机已经不记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它没想过个问题，不敢想，它只是疯狂寻找伥鬼，一次又一次把勇士和恶龙选择题摆到每个面前。

它只记，如果想要自由，必须找到一团新电子风暴。

“你不是很喜欢个世界吗？”

终端机声音低低响了起来，它像是根本没听见俞堂前面说那些话，沙哑瘆机械音不断渗入脑海：“个世界已经在穿书局登记了，是第1024号世界。”

“只要终端机没负责，穿书局就会自动判定故障，彻底格式化所下级世界。”

终端机机械音像是冰冷毒『液』：“你来替我，来替我……你不是要救个世界吗？”

“我是什么都一样，要么放走我，要么毁掉我……穿书局还需要下一个终端机。”

“不样做，个世界就会格式化。”

终端机低低叫他，声音透过风暴眼，逐渐清晰：“你来替我，你来吞噬我。”

它数据库在防御系统攻击下正在逐步瓦解，机械音痛苦嘶鸣，却又浸满了恶毒快意。

“只要我现在启动自毁程序，就会触发穿书局报错系统，个世界一切都会格式化掉……”

终端机问：“你不是喜欢个世界，要保护个世界吗？”

系统些不安，紧紧贴着俞堂，用力攥住他衣服：“宿，宿。”

替终端机成为新终端机，看起来是解决问题最直接办，但系统却本能恐惧要命。

成为终端机，就意味着要永远脱离在所故事之外——即使钻穿书局空子，给自己写了一本书，终端机依然不能验任故事情节，只能样藏在最后一关，寻找到一个同样冷冰冰身份。

终端机是不能自己故事，它必须是永远旁观者，因为一本书必须要翻书。

个世界已经变成了一本书，穿书局还样1024本书，

终端机任务就是翻动书页。

……如果宿成为新终端机，还会是它熟悉宿吗？

系统扯着俞堂衣服，焦灼回过头：“展先生——”

系统看了个空，它不自觉愣了下，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展琛竟然已经不在个机房里了。

现在是最要紧时候，系统没想到展琛会在时离开，急不行，正要跳下去找，俞堂却已经给出了回答。

“我拒绝。”俞堂说，“你想启动就启动吧。”

终端机又惊又怒：“你——”

俞堂抱着手臂，向后靠进椅子里。

终端机终于察觉到不对，它注意力彻底俞堂吸引，根本没发现机房里已经只剩下了俞堂一个：“他们呢？！他们都去哪了？你还什么阴谋——”

“我留下陪你聊聊天，牵制你，免你回去报信。”俞堂说，“前辈，他们去干正事。”

俞堂：“你就没想过吗？是谁捕捉了你，让你负责终端机？”

终端机滞住。

“你觉你是恶龙，是幕后黑手，是破局关键？”

俞堂站起身，拍了拍死灰『色』屏幕：“你怎么就没想过，或许你是个‘伥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