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善盘坐于地,突然感觉心悸,仿佛有什么怪物正隐在左右,欲择人而噬。
他猛得睁开垂下的眼帘,精光暴射。
“诸人戒备,小心地下。”他大喝一声,如犯狮子吼,在场功力稍弱的顿觉头晕目眩,胸闷欲呕,至于更差的,直接就腿一软坐倒在地。
九叶玉莲佛台光罩之内,除了百余和尚,还有百余其他门派之人。
就在见善发现危险并出声示警的同时,他们脚下的大地突然震动起来,地面上突然出现三条巨大裂缝,尖厉刺耳的破空声中,三条成人粗细的血红色巨藤从地下轰然甩出,高高扬起,然后瞬间砸下。
啊!
几乎顷刻间,就有五六人发出凄惨叫声,同时他们身体被血色巨藤卷上天空。就在光罩内所有人的视线内,那血色巨藤身上急速长出许多细小白色枝蔓,这些白色枝蔓有灵智一般缠向被卷住的人身,然后狠狠扎了进去,让人惊骇的嘶嘶声中,马上,白色枝蔓就变成红色,而被卷住的人,则以肉眼可见孤速度变白变灰,最后竟成了皮包骨的干尸,被巨藤一震,四分五裂,摔落地面。
“这是什么?”看到这一幕的人惊骇欲死。
见善眼瞳缩如针尖,他全力运起轻功左闪右躲,不敢让身体与狂乱扭动的血色巨藤擦上那怕一点。
他看得分明,那些没被卷住却仍逃不过巨藤擦挂的同门同道,被擦过的地方瞬间不是缺了就是干瘪,十成生命顷刻去了四五成,那情景十分骇人。
光罩范围内大概是方圆一里左右,二百人坐里里面并不显得拥挤,然而此时血色妖藤一出,情况顿时剧变,高僧们马上无法继续淡然诵经加持佛宝,而其他江湖人也被赶得鸡飞狗跳,却又逃不出光罩范围。
“和尚,还不去了光罩。”有人红了眼大吼道。
“放肆。没看见外面巨藤更多吗?”有黄衣老僧腾跃间怒喝道。
“被劈死总比被妖物吸死好!”
见善主持突然大喝一声,“这可是你们自己要出去的。”
“没错没错。”
“快放开快放开。”
“……”
见善见状阴阴一笑,再度大喝道:“凡我寺僧众向我靠近,越近越好。”
佛愿寺诸僧毫不迟疑地往主持身边靠拢,七八十道身影如灵猿一般纵跃而来,眨眼间围着见善站成一圈。
那血色巨藤似有灵智一般,马上便弃了满地乱跑的小点心,三条巨藤中的两道都转向佛愿寺诸僧,疯狂地横扫了过来,竟似要将这堆人一网打尽的样子。
“随我大声念,不要停。”见善暴喝一声,双掌一合,“佛渡有缘,菩萨慈悲,九叶玉莲,护佑佛子。”
随着见善声音响起,原本笼罩里许的光罩急速缩小,顷刻间包裹的半径缩至十余步,然而,这缩小的光罩却形成一个极厚实的金色光球,将所有幸存的佛愿寺僧众全数包了进去。
至于血色巨藤和其他门派中人,当场就被光球隔了出去,甚至有机灵的随着和尚们一起钻进光球中心的人,也在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地推送之下,被硬重重挤了出来。而迎接他的,就是一根已变成两人粗细的血色妖藤。
“佛愿寺的贼秃,你们不得好死。”那人被吸成干尸前,凄厉吼道。
见善不为所动,甚至嘴角隐有冷笑,他不断持咒,那光球竟渐渐离了地面,浮上百丈空中。而光球中所有和尚,则怪异地站地弧形光壁之上,什么角度都有。
血色巨藤失了最大目标,疯狂地扭动起来,三条巨藤乱舞,却弄出一张仿佛能遮天弊日的血色巨网来,如同天大血口,往下狠狠一兜一吞一嚼,血雾喷溅间,地面上所有幸存的人全部死去,无一幸存。
一百余位江湖武人,包括先天、一流和二流,在血巨妖藤地攻击下,如同婴孩儿,完全没有抵抗之力地死去。
长满青草的地面上没有多少血迹,只有干裂的皮囊和灰白色的骨头。
见善主持光球飞退三里,方落于地面,散去光罩后,一众僧徒东倒西歪,呕吐不已。
木行堂主身踞巨石之上,远远望着境况凄惨的中路军,对旁边手下冷笑道:“本堂主以为我们放出噬血地藤就够狠了,没想到这帮贼秃比我们还毒,竟然直接抛下百余位袍泽逃跑。就这样的和尚,也敢称慈悲?哼,叫修罗还差不多!”
他的手下们同样对和尚们扔下战友的行为十分不耻,纷纷叫骂谴责。
过了一会,堂主下按止声,“三路伏击,只有我中路大胜,儿郎们,随本堂主回山领赏去喽。”
密林中一片欢呼声。
三里之外,见善将缩小的九叶玉莲台收入大袖之中,突然吐出一口紫血,衣襟染红。
“主持!”数声惊呼响起,三四位看见的老僧猛得扑了过来。
见善竖掌制止,“不必担心,只是逼出些淤血罢了。这一吐出来,反而气脉舒畅,没有大碍。”
“主持是何时受伤,我等怎么不知?”
“难道除了那血色妖藤之外还有其他诡异东西暗中攻击了主持?”
见善摇摇头,“是九叶玉莲佛台地反噬。”他苦笑,“这佛宝威力你们也都看见了,大是够大,但以老僧的功行还不足以全力使用它。就刚才御使莲台飞了一息时间,老僧身体便受了小创。”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总算值得,我佛愿寺此次出来的精华应该都保了下来。”
围在他身边的众长老突然沉默。
见善察觉异常,脸色顿时一变,“怎么……难道弟子们损失很大?”
“主持,老僧刚刚统计了一下,我寺出来九十八人,在刚才的血色妖藤袭击下当场死了七位弟子和一位长老。之后莲台升空之时,又有些长老弟子心神不宁,不曾凝神念诵神咒,便掉了下去……总共算来……”
“总共死了几个?”见善红着眼抓住这老僧的衣襟急切问道。
“总共,弟子死了十六位,长老三位,加上最先中伏时死的三位,我寺此次一共去了二十二位僧人。”这老僧说到这里,已是老泪纵横。
“痛煞我也!”见善一声厉叫,仰头便倒,鲜血自口角汩汩流出。
众僧又是一阵忙乱,推宫过血,掐人中,好容易才把主持唤醒过来。
“主持,我们下面如何行动?”
“回营,立即回营。”见善环视一周,见众僧人均灰头土脸,衣衫破乱,士气全无,不免唉叹一声,下了回营的命令。
一老僧大惊,劝阻道:“主持不可啊。三路军围攻魔教秘巢,若是我们中路军撤去,这捕贼大网就少了最重要的一面,一旦被魔教探知,其他东路西路军马上就会陷入被包围的境地。万一有事,就算我寺不惧人言,可朝庭和诸派必然记恨,于我寺千年威望和日后发展都大大不利。”
见善冷冷看这位出言老僧一眼,冷声问道:“那你待如何?我寺伤亡如此惨重,几乎损了四分之一的势力,难道还要继续为朝庭卖命吗?”
“可是……”老僧急道,“可是其他宗派肯定是不会退的,仍然会按计划攻击,若只有我派撤退……况且就算回去,大将军那里也不好分说……”
“够了,不必说了。”见善厉喝一声,指着老僧鼻子骂道,“你这老货,胳膊肘子尽向外拐,别家怎么样,关我们何事?就算他们都死绝了又怎么样?难道还敢来找我寺复仇。见正,你若是不肯走,那就带着你的徒弟留下来。至于其他人,我见善必须带回寺中。就这么定了。”
见善说罢弹身站起,带头依原路往回走去。那位被他厉声斥骂的老僧,脸上红色渐渐退去,他突然问围在身边的徒弟道:“我等性命是小,我寺名声是大,这就是大义所在。诸弟子,敢不敢跟为师一上绝地,降妖除魔,替我佛愿寺争回那份尊严和脸面?”
“愿随师父前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身边六位弟子齐声喝道。
“好!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老僧悍然转身,轻功运转,往前方山峰如风而去。众弟子毫不迟疑地跟上。
二三百丈高空中,清风阵阵,萧靖宇三人衣袂飘飘,眼神瞧着地面,默然无语。
良久,萧靖宇叹道:“义之所在,道之所在,那一位老僧和他的弟子,都称得上‘高僧’二字了。”
观星真人点点头,“确是高僧。相比之下,那见善实在够差,怪不得二十年都无法突破到培元之境。这一次,他又错过机会了。唉,也许他一辈子都无法踏入这个境界。想想,也是可悲。”
“真人怎会替这种自私的家伙说话?”萧靖宇诧异道。
“我与他是老相识了,从十六岁到五十六岁,整整四十年龙争虎斗,可以说比了一辈子,为师门,为名声,到头来,我堪破了迷茫踏入仙道,而我这位亦敌亦友的同伴,却空苍了眉须。想到这些,我就不情不自禁地为他悲哀。”观星真人仰首望天,“我和他都有最好的修行资源,可结果却是两样,实在让人唏嘘啊。”
萧靖宇沉默。
人性的复杂,他这时又多感受了一层。天心宗和佛愿寺自同为三天顶尖三派之后,就彼此相争相斗,几百年下来,已经是仇深入骨,不可化解。
而如今,佛愿寺因贪毒狂妄而自取败亡,两派尊长一者入仙道,一者仍沉沦轮回之中,差距之大,不可弥补。
可入仙道的真人,此时想着的却是堪不破迷茫的立场对立的老友的结局,为他伤悲……这胜败对错之间,究竟证明了什么呢?或者说,参与者在其中追寻什么呢?
想了半天,萧靖宇隐隐有得,却又无法用清晰的语言说出来,那种感觉,只在他心间。
“真人不必为他哀叹。便是父母,也无法帮孩子一辈子。世间已给了他最好的条件,他却仍然无法得到您这样的收获,那问题,就只能在他自己身上了,怨不得别人。”萧靖宇和声劝道。
老道笑了笑,“到让你这毛头小子劝起我来了。老道的年龄,可是你小子的三倍。”
萧靖宇闻言笑了笑。
这时子敬突然问道:“萧靖宇,若是你及时赶来,会救那些被贼秃抛弃的人吗?”
“当然。”萧靖宇毫不迟疑地点头,“为何这样问?”
“不告诉你。”原本神情有些哀伤的子敬顿时高兴起来,眼睛眯成一弯月牙儿,闪着温柔欣喜的光。
观星真人瞧了自己徒弟一眼,无声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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