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着我的五千把利剑缓缓垂下了,雨已经渐渐停了,我抬手抹去脸上雨水,右手抽出长剑直指徐立。
“徐叛将!你若是知错能改,还有机会戴罪立功,若执意与闽越国勾结对我大陈不利,就休怪本宫留不得你了!”
徐立怒吼一声:“一派胡言,老子什么时候勾结闽越国了?”
我冷笑道:“你自然是不肯认了,你的同伙都招认了!”
话音一落,蓝门门主便将徐立手下十三名副将押上城楼,虽然少了罪魁祸首,但好歹是把他的手脚都砍掉了。
徐立啊徐立,就只许你诬陷我,我就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吗!
我朝蓝门门主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意会,几根针落在那十三人身上要穴,远方之人看不清楚,只听到十三人鬼哭狼嚎地对自己和徐立的“罪状”供认不讳。徐立脸色大变,我大喝一声:“徐立,你还有何话说!”
到这时,本还有疑虑的士兵都已背徐立而去,护在他周围的士兵不知何时开始缓缓退开,将他暴露在军阵之外。
而这时,东方渐明了,一缕曙光穿透云层落在城楼之前,宛如光箭射破了黎明前的黑暗。
我高声道:“拿下叛贼徐立!”
左右之人身形一闪,冲下城楼。
五千士兵原地不动,再不为徐立提供任何保护,徐立穷途末路,愤怒反扑,可惜终究抵抗不过,只能束手就擒。
我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曾孙子兵法》有云:擒贼先擒王,骂人先骂娘——呃,其实我挺尊重女性的,我们女人都是伟大的,不骂娘不骂娘,反正就是打不过对方骂死对方,徐立他声音比我大有什么用,骂人没我理由充分,骗人没我理直气壮,陷害别人都没我熟能生巧,我这人,要么忍,要么残忍,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不过也还好我得道多助,有这么些五颜六色的门人当打手,不然还是凶多吉少。
暗自抹了把汗,我对蓝门门主说道:“这些人交由你们看守,不得有误!”
“是!”
便在这时,我明显感觉到脚下晃了一下,头一晕,心头划过一个念头:一夜没睡眩晕了……但这种眩晕并没有很快停下,城楼下此起彼伏的嘶鸣声还有面前诸人脸上的神情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在晕!
身后不知是谁扶住了我,我忙问道:“怎么回事?”
很明显,是地动山摇。
地震?
不,一点征兆都没有。
地震前兆,畜生乱叫,井水异常,官方辟谣——一样符合的征兆都没有!
“似乎是白杨谷那边的动静!”有人回了一句。
我心上乱跳了几下,目光在人群中逡巡而过:“五六一,你,速去查探!”
五六一一点头,“嗖”的一声飞下城楼夺马便走。
我安抚城楼下的士兵原地待命,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伴随着脚下震动的幅度跳得那叫一个有节奏感。
等待的同时我也没闲着,重新分派了士兵巡逻站岗,刘澈的死讯仍然秘而不发,我既亮出了虎符,而徐立也已收押,他们此时只能听命于我了。
我心想这三个月来,我就算没有处下十几万的兵,少说也打响了平易近人的好名声,他徐立的手下纵然不是极待见我,但至少不会因为误听我的不利流言而排斥我。
五六一回来的时候,那匹马几乎快跑死了,他在马背上一点,飞上城楼,半跪下回复道:“九雷阵破,山洪暴发,山体滑坡,形势不妙!”
我完完全全呆住了,张大了嘴合不拢。
片刻之后,我一个哆嗦,茫然环视四周一圈,一个深呼吸,提着剑下城楼,五六一紧随其后。
“门主曾经有令,殿下不能接近战场!”
“此一时彼一时!”
我麻木地回了一句,手心冰凉,心口也冰凉。
“告诉我,伤亡如何?”
五六一略一沉思,答道:“难以估计,双方皆有死伤。”
“陶清、唐思他们呢?”
“我方占据高地,死伤应比对方少。”
我略松了口气,走到城楼下,翻身上马。五六一看了我一眼,无法,只有踢了一名士兵,又抢了匹马……我勒马转向,面对五千士兵,举剑高声道:“白杨谷失利,三千士兵随我前往救援,两千士兵留下,守护营地!”
“是——”
我双腿一夹马腹,策马疾奔。
五六一紧随其后,蓝门众人被留在营地,暗门二十几人则跟在我左右。
男人们,老子都抓了徐立了,你们也都给我活着回来!
赶到白杨谷之时,不只是我,身后三千人也都惊呆了。
青山绿水不再,一片狼藉。
我立刻意识过来,这就是连日轰炸加暴雨连连的后果!
呸,墨惟那狗东西整一个乌鸦嘴,听上去有理有据的地震没预言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卦象倒是给应验了!
历史上第一回大规模使用火药,恰逢暴雨连连,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有些玄而又玄的东西还真是宁可信其有!
我无措地看着眼前乱局,不知道从何收拾起,在天灾面前,人力显得太藐小了。
我一咬牙,下令道:“救人!”
整个地势是北高南低,西高东低,我们处于相对安全的西北高地,要救人也比较有利。
我回头对五六一道:“你们几个,立刻马上给我找到陶清、唐思、东篱、乔四他们!”
几人一点头,立刻分散开来。
雨势虽然停了,但是仍然有不知何处的炸药不断被引燃,这可能是九雷阵的一部分,虽然杀伤力不大,但是加剧了滑坡现象。
我焦虑得来回转圈,陶清他们懂轻功卓绝我倒不担心,乔羽一人照顾着三个文官,纵然他轻功再高明,能有三只手同时抓住三个人吗——突然想到临走前我的嘱咐,他……啊——我这心里,烦躁得跟被火烧似的!
很快那边便又有了消息,第一个找到的是陶清,唐思也和他在一起,但乔羽和师傅却没有与他们会合。
无论如何,先找到他们再说!
山体崩塌,马不能行,我只有弃马徒步上山,暗门一弟子背着我上山。
我四处张望,快到山顶的时候,眼尖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失声大叫道:“乔羽!”
背着我的暗门弟子脚下一顿,我拍着他的肩膀说:“到那边去到那边去!”
那人果然是我的乔羽!
我就跟见了久别的亲人似的泪汪汪——不对,那本来就是我的亲人!
脚下的山地不再踏实,每一脚都可能导致山石塌陷。
乔羽听到我那一声呼喊也回过头来,见到是我,怔了一下,随即好像——不是很高兴?
师傅、韩歆和墨惟也在一起,我终于可以真正松一口气了。
走近了,乔羽将我从从暗门弟子背上接过,握住了我的手,眉头皱得更紧。
“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快回去!”
“徐立那狗崽子造反,我削了他才来接你们的!”我抹了把脸,打了个喷嚏继续说,“徐立被抓起来了,我留了两千兵马留守,三千来救援,你们都没事吧,这边损伤大不大?”
“都好。”乔羽显然不想多说,在那暗门弟子肩上一拍,强硬道,“带她回去,不容有失!”
那人低头一声:“是!”
我一听顿时怒了,反手抓住他的袖子一扯:“怎么,瞧不上老娘,怕给你们添乱吗!”
这四儿近来是越发跟我不客气了!
“李莹玉!”这边没处理好,另一边又传来一声狮子吼,我猛一哆嗦,像乌龟一样缩了缩脖子。
陶清、唐思来势汹汹,两个人同时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然后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唐思揪住我的耳朵,陶清绕过我直接跟乔羽对话:“那边情况如何?”
乔羽神色凝重道:“有墨惟和东篱带着,躲避及时,没有太大伤亡,但是被困山上,一时难以撤退,如果山崩持续,情况就不乐观。”
陶清沉思片刻道:“现在雨势已经停了,只要不触动地下炸药,形势应该不会恶化,让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
乔羽回道:“是。”眼角的余光又朝我一瞥,陶清顺势看来,我干咳一声,欲往暗门甲身后躲去,却被唐思揪住了耳朵无所遁形。
“你竟然淋雨,还骑马?”
唐思握住我的手,咬牙切齿地说。跟他比起来,我的手似乎凉了一些,我不好意思地讪讪一笑。
唐思捏了下我的脸颊,恨道:“你真是嫌自己胎太稳了是吗!”
我无辜道:“没办法啊,我一听说这里出了乱子就赶来了。”徐立的事,估计他和陶清都已经知道了。
陶清皱眉道:“乔羽留在营地的暗门死士足以护你全身而退,根本没有必要和徐立正面交锋。”
“我如果自己跑了,徐立领着五千精兵背后倒打你们一记怎么办?那厮心术不正,什么事做不出?”我据理力争。
陶清不屑道:“他便来,难道我还怕他一个跳梁小丑!”
得,都是我瞎操心!
“唐思,你先护送她回去。乔羽回去领左翼徐徐撤退。”陶清左右吩咐下去,又回过头来看我,目光锐利,“你,给我好好待在营帐!”
我还沉浸在方才城楼上虎躯一震王霸之气油然而生的快感之中,陶清两句话一个眼神就把我打回王八原形了,唯唯诺诺不敢反抗。
陶清放下话就回身直奔山顶,暗门甲追随乔羽而去,唐思拎着我直皱眉头。
把我小心翼翼地扔背上,他左右察看地形了片刻,这才找准了路线下山。
这时候的路况比上山之时更加绝望,我抓着唐思的肩膀,看着这随时可能崩塌的山地猛吞口水。
“三儿,小心小心,慢慢来……”
话音一落,唐思一脚踩空,我立刻体验到了失重的感觉。
“啊”地叫了一声,幸亏唐思反应迅速,立刻跳到附近的一棵树上,但所谓祸不单行就是这么回事,几乎是在同时,一群人杀出来了。
这些人很眼熟,或者说黑衣人都是一副德行,但是他们手中的武器实在是特别得过目难忘——半月!
彼时唐思背着我这么个大包袱腾不出手来放暗器,那边七八把刀劈将下来,我们登时被动。
唐思一边问候对方太爷另一边使出“绝子绝孙无影脚”,犀利一脚以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踢中对方**。
我环着他脖子,一抹冷汗,然后右手便往下探入他怀里**:
“你腾不出手来我当你的手,话说你暗器都藏哪里去了啊!我摸摸……”
毒蒺藜?
我扔!
锁骨钉?
我再扔!
棉里针?
我接着扔!
“靠!你能不能别再**了!”唐思怒了,低吼了一声。
他这怀里跟百宝袋似的藏下了一个宇宙,我摸出了七七八八的暗器往后扔——可惜没一个准,果然暗器重要的还是看手法。最后摸到两粒尖尖硬硬的东西时终于把他惹恼了……眼看前方是泥水滚滚,后方是追兵汹汹,唐思咬牙道:“真是遇上你就没一件好事。”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三儿,跳着跳着就习惯了。”
作为一个男主角,要有随时陪女主角跳崖跳水的心理准备。
唐思回头瞪了我一眼,在后面几人杀上来之前,将倒在地上一个甩腿踢到泥水之上,他随即猛提一口气,双膝一弯,助跑起跳,落在浮木之上一个借力再跳起,堪堪落到对面山崖上,把我往地上一放,趁着这个调息时间不知从何处摸出压箱暗器对准了对岸的黑衣人,眼中闪过狠色,手腕一扬,登时对面惨叫着倒下了两个人。
我瞪大了眼睛。
“三儿,你哪里还藏着暗器?”
他低下头白了我一眼。
“什么暗器,只是两片树叶!”
果然高人,飞花摘叶即可伤人了!
可惜叶子都只有两片了,他四处一扫,目光落在我发上,抽去了我的发簪又解决了一个人。
如果我多插几支簪子,那我们大概就能脱离危险了,如果我打扮得后宫妃子一样,那估计他都能消灭一个团。
可惜我的发型实在过于简单,眼看对面的人又要冲上来,唐思正准备带我带球跑之时,又有人出现了。
这人长着一张陌生的脸孔,穿着充满异域风情的衣服,对我们低喝一声:“这边走!”
唐思一怔,我已经兴奋地拍上他的胸口:“燕小五,你他爷爷的终于出现了!”
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间,这回换燕五背着我,唐思边跟着边断后。
哎呀呀,这回我圆满了,连身后的追兵看上去都顺眼了一点。
燕离几个起落后,突然开口提醒道:“抓住了,小心一点!”
说完我再一次体会到失重状态,并且持续了相对来说较长一段时间,燕离熟悉地在山间腾挪,隐入山林之中,很快地把追兵甩在了身后。
躲到了安全之处,燕离将我放下,二话不说就搭上我的脉搏,皱着眉闭目不语,看上去似乎比乔羽还愤怒。
唐思落在我们身前,看了我一眼,又看向燕离,大概还看不习惯燕离的伪装,目光有些怪异,半晌问道:“她没事吧?”
燕离这才睁开眼睛,狠狠地瞪着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你到底会不会照顾自己有没有一点常识难道不知道孕妇不能淋雨可能会滑胎吗你不但淋雨还在雨中骑马颠簸是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还是以为自己金刚不坏福大命大他们是男人不懂得这些你自己是个女人就不会自己想想我不在你身边你就一点自觉都没有!”
我被他骂着,呵呵傻笑,唐思的脸色在他一句接一句不带喘气的责骂下也渐渐难看了,回过头来瞪我,我登时孤立无援,卑微到尘土里去了。
燕离剥了脸上的面具,怒其不争地看了我一眼,一副恨不得扑上来咬死我的狠毒模样。
唐思的手抚上我的脸颊,探了探温度,回头问燕离:“有没有动了胎气?”
燕离无力地叹了一口气,纠结万分无比焦躁。
“脉象不是很稳,最好尽快回去,我开几副安胎药让她服下,静养一阵子,怀孕三个月仍很危险。”
听燕离这么说,唐思也不淡定了,掐了我的脸颊一把,我“哎哟”叫了一声,听他咬牙道:“等回去有你好看的!”正说着,脚下又晃了一下,大概是哪里的炸药又被引爆了。
燕离脸色微变,对我和唐思说:“我去探探路,你们在这里等着。”
我看着燕离的背影,心里琢磨着——燕离他是混入白族高层去了?看他对这里的地形想当熟悉,想必是熟读地图的。
燕离去了不过片刻便又回来,脸上神色不太好看,一问之下,他无奈道:“那边路口被封死了,我们只能从另一边出去了。”
我松了口气,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不过是换条路走而已。”
“另一条路比较远,通往盘龙谷,之前我从未走过,从地图上看来,只怕有两三日的路程。而且,那出口正对闽越围场,有重兵把守。”
“走一步算一步,先走再说。这个时候,他们哪里还有多余兵力把守围场,燕小五……”
我嘿嘿笑着凑上去蹭蹭他的胸口。
“你穿这套古里古怪的衣服还是挺好看的嘛。”
他好气又好笑地低头瞪了我一眼:“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想些什么!”
“这种时候是什么时候啊,有美男环伺,没强敌追杀,已经很不错了。”我自我安慰也顺便安慰他们。
二人同时嗤笑一声:“你这出息!”
外衣潮湿需要烘干,燕离把我剥到只剩中衣的时候,唐思已经找好木柴来生火了。
不过多数木柴都受了潮生火不易,还是燕离掏出了一瓶不知道什么玩意的东西倒上去这才燃了起来。
唐思眼睛一亮:“火油?”
燕离点点头,不及多说,便把从我身上剥下来的衣服架在火边烘干,又解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给我披上。
那衣服上还带着他的温度,让我登时暖和了一些。
唐思的衣服也湿了,一同脱下来烘干,燕离只着中衣,将我从额头看到舌头看到指头全身体检。
我一双贼眼滴溜溜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同样体检。
闽越白族的衣裳都是云月图案灯笼袖,纯白衣裤绲金边,外面一层素雅高贵,里面一层柔软贴身,甚至有些透明……我抽了抽鼻子,收敛了心神,努力严肃问道:“燕小五……”装不下去了,我挪了下屁股,靠近他怀里讨好笑着,“你跑哪里去了,三月不见如隔三生啊!”
燕离冷哼一声,嘴角却微微扬起了一点弧度。
“我还以为没有我你会乐得自在。”
“这自在嘛,是有一点的。”
我摇头晃脑缓缓道:“可是我习惯被人管了嘛,真是男人女人都犯贱啊……”
燕离嗤笑一声,两手夹住我的脸来回搓揉了几下,含笑道:“真是圆润了不少。”
唐思晾好了衣服回来,也是仅着薄薄的中衣,不过因为淋雨湿身,那宽肩细腰窄臀长腿,看上去……我鼻子热热的……唐思见我直勾勾地盯着他,倒也不怎么羞涩,大概是老夫老妻了,也大概是他脸皮在我的影响下日久见厚了,就那样大咧咧地在我跟前坐下,还对我挑了下眉梢。
裸……诱惑……我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若无其事地转头去看燕离,却见他起身要走,心下一慌,立刻变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你去哪里?”
他低下头来看我,眼中闪过一丝柔和笑意,难得地温声道:“我去探下路,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用的草药。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有唐思守着你。”
听他这么说,我才放心松了手,一夜没睡,这会松懈下来确实有些累了。
这一带他比唐思熟悉,便由他去寻找食物水源,唐思留下来照顾我。
我窝进唐思怀里,合上眼睛没一会儿便睡熟了。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隐隐约约闻到一股烤得微焦的香味,我抽了抽鼻子,肚子打了声鼓,这才醒转过来。
看日头位置应该已经过午许久了,唐思仍然维持着我睡着前的姿势,见我醒来,他才动了动胳膊,看他的姿势,应该已经全身发麻了。
我于心不安地帮他捏捏手臂捶捶腿,眼睛却往篝火上瞟去,那上面架着两只烤兔,皮焦肉嫩,靠得金黄油亮,香气喷喷,我看得猛咽口水。
燕离转了下烤兔,回头看了我一眼,笑道:“你醒得倒及时,这里没有其他食物,只打到两只兔子,你将就着填饱肚子吧。”
这哪里叫将就啊!
想不到我们家燕离还有一手野外烧烤的绝活!
烤熟了兔子,燕离撕了个腿用大树叶包着递给我,另外扔了半只给唐思。
三人相对坐着,优雅地狼吞虎咽。
温饱问题这算是解决了,燕离又扔了个不知名的果子来给我解渴。
我一边啃着脆脆的果子——没什么甜味,不过挺爽口,一边审问他:“老实交代,你到底哪里鬼混去了?”
燕离帮我擦了擦嘴角的油渍,随意答道:“混入白族上层,当卧底。”
“说详细点。嗯,果子再来一个。”
燕离笑了下,又给我和唐思一人扔来一个果子。
唐思看上去对燕离的事知道得差不多,因此并不好奇,却也没有插话回答。
“我师傅原是白族护法,蓝、白二族内战之时受波及而出逃至陈国。我原只知道师傅之死为闽越人所为,却不知道是哪方面的势力,后来总算查明为蓝正英派人诛杀,目的是为了白族秘术。”
我绞着手指皱眉思考。
“我对闽越不大熟悉,只知道蓝族为皇族,白族信奉密宗,以教辅国,分了蓝族一半权力,如此看来,若有政策利益相左,内战也是不无可能。不过关秘术什么事?”
“这一次对陈国的战事,白族主和,蓝族主战,以白族密宗宗主的影响力,若宗主坚决反对,那战事便很难成功。白族以为凉国居心不良,对闽越存利用之心,发动战事只是劳民伤财,因此一力主和。
只是要成为密宗宗主,必须掌握密宗三门秘术,如此方能得到闽越万民的认可。这三门秘术,自上任宗主被蓝正英强迫离位后便再只有逃亡的护法,也就是我的师傅鬼医白骨通晓。”
“所以他们找到了黄花谷,斩草除根!”我惊愕地接道,“那白笙笙?”
“她是白族的人,之前是我们错怪了她,和我们一样,她们也只是到迟了一步,之所以易容成师妹,也只是为了试探我,从我身上夺取三门秘术,甚至——直接扶持我新一任的宗主。”
“啊?”我愕然张大了嘴,“啊啊啊?”
他托上我的下巴,含笑道:“这么惊讶?”
我双手在脑门上转着圈思索道:“这事情好生复杂,所以说权力啊斗争啊什么的最讨厌了。那你现在这身打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真当宗主了?”
问到这个,他却笑了,眼中微波荡漾,捏着我下巴的手轻轻滑到我耳后。
“我若选择当宗主,此刻你便见不到我了。密宗宗主,须剃度出家,一世不得婚娶,说好听点是位高权重,说难听点也不过是权力的傀儡。”
我脑中闪过一声霹雳。
“所以那时离开李府,你是打算当和尚了?”
我脑海中凭空冒出燕离脑袋光光、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口诵佛经的假慈悲模样,心脏猛地抽了一下,微妙地觉得——禁欲系的诱惑更加引人犯罪……燕离轻笑道:“你若不留,我又何必眷恋红尘,当上白族宗主,阻止两国战事,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我心里暗叹一声。
幸亏当时月下追夫,否则现在就只能拿着大砍刀杀上闽越逼他还俗了。
他就算没有头发我自然也还是爱的,不过他那三千乌发保养了这二十几年,全剃光了他不心疼我都心疼,这头发乌黑发亮柔顺及腰长,手感数一数二,乃我李府宝贝之一。
“既然不当宗主,你又回白族做什么?”
“以我的易容术和演技,潜入白族并不是十分困难。我假扮之人只是白族贵族中不起眼的一个,却能盗取许多有用信息——你以为,九雷阵的消息和地图是从哪里漏出去的?”燕离一笑。
“所以……”
我转眼看向唐思,面无表情道:“你们果然沆瀣一气,一丘之貉,珠态暗结,就一点口风都不透露给我!”
唐思哼哼笑道:“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安全,二哥要你闲着你就别多操那些闲心了。这里也不是没你就不成了。”
敢情我是真多余了!
我郁郁不乐地抱胸生闷气。
老子难得虎躯一震发威一次,可是他们全都没看到,依旧看扁我,如此想来着实憋屈!
闽越这一带的地形着实有些复杂,唐思对白杨谷了如指掌。
出了白杨谷便成了路痴,只有靠着燕离认路,一行三人在山林中跋涉。
路程比燕离估计的远了许多,加上多绕了些冤枉路,待我们走到盘龙谷,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里,吃遍了山中鸟兽,却一个活人也没见着,两边的山陡峭难攀,可以说我们是与世隔绝了。
山中静谧祥和,有时候闭目养神想起外界的杀机四伏真是身心俱疲。
这突如其来的天灾把两个阵营的脚步都给打乱了,也不知道外界情况如何。
徐立构不成威胁,刘澈不在,按理来说应该是师傅和白樊主事,这两人我都是信得过的,但心里仍隐隐有些不安,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李莹玉。”
唐思揪了一下我的耳朵,蹲到我身边。
“在想什么?”
我摸了摸耳朵,睁开眼睛呆呆看了他一眼,叹气道:“我在想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当太上皇……”
燕离不客气地嗤笑一声。
“还没登基就想着退位?”
“唉,你不懂的,我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坏事做尽,所以这辈子不怎么被命运眷顾,不过好在我这人就像小强一样顽强,活着坚强,拍死溅墙!”
握拳!
打气!
“就你还命不好。”
两人一左一右戳我脑门。
唐思鄙视我道:“那些人抢破了头要抢这个皇位,结果莫名其妙落到你手中,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所以说你不懂啊……”
我委屈地捂着脑门。
“庄子都宁愿曳尾于涂,燕离都不稀罕当什劳子宗主,凭什么要我当女皇!”
所以说命运对你是否眷顾,不在于给你的好不好,而在于是不是你所想要。
我要亲人,结果天煞孤星,孤家寡人。
我要自由,结果权力束缚,不得逍遥。
我要安定,结果战乱四起,不得安生。
我要专一,结果五夫临门,难以抉择……这话我却不敢说出口,只怕惹得唐思生气,一个冲动秒杀了我。
“白族密宗的宗主绝非一个好差事。”
燕离苦笑着摇了摇头。
“宗主之名听着风光,实际上却为长老院所控制,成为一座只会呼吸不能思考的神像,接受万民膜拜,却什么都做不了,孤独至死。
上一任宗主便是受不了此等煎熬,又与信徒相恋,触犯了禁忌,这才被驱逐出密宗。只不过这件事干系到密宗声誉,因此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内情,对外只是宣称宗主闭关参悟,其余一概不答。”
如此说穿了,所谓“天降大任于斯人”的宗主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其实行尸走肉并不悲哀,悲哀地是清醒地知道自己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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